歐洲的台灣同鄉為故鄉打拚

謹以此文悼念參加世台會在巴西罹難的海外同鄉
盧千惠◎任教於台灣文化學院

日本和歌中被頌讚的名勝古地叫做<歌枕之地>。日本人老來嚮往站在歌枕勝地一邊欣賞風景一邊讀抒情詩歌,追求內在的富裕和感動。不只是日本人,很多歐洲的詩人、作家都做如此的巡禮。我,十四歲時看了<翠堤春曉>的電影後,一直想要到維也納的森林公園中、藍色的多瑙河畔輕唱約翰.史特勞司的華爾滋。過了五十年,這暑假,乘夫婿受邀參加歐洲台灣協會聯合會的機會,做了長久以來憧憬的、屬於我的<枕>之旅。站在深綠色的維也納森林公園,看到樹枝上跳渡的兩隻小鳥,<維也納華爾滋>起頭的短促音符自然地出現在我的舌齒之間;走在淺藍色的多瑙河畔,雖然沒有洗衣女,但是滔滔流水般的旋律蕩漾在我的腦海。那感動和喜悅是無可形容的。次日,懇求朋友帶我到中央墓地,讓我向帶給人間美妙樂曲的約翰.史特勞斯獻上一束鮮花,圓了長久以來的<少女的願望>。

歸途乘電車,寂靜中突然聽到老婦人的叱責聲。順著眾人的視線看到一個女孩紅著臉,趕緊將放在旁邊空位的東西收拾到她的膝蓋上。相信是老婦人在教訓女孩不應該一個人佔據兩個位置。過了幾站,一位老人上車,已經沒有座位。他走近年輕人從背後輕拍肩膀。年輕人回頭看,面帶著笑容馬上站起來讓位。我發覺奧國的老人受到尊敬並有權威。這情景,比起站在「尊老座」前而向裝睡的年輕人嘆息的日本老人令我清爽。

訪問電影<真善美>的舞台──莎士堡的途中,朋友先轉車到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德國納粹軍隊奴役猶太人建造的毛討玄集中營紀念館。想像著數千骨瘦如柴的猶太人,從山下被迫背大塊石頭爬上斷崖樓梯,建造自身的刑場──監獄、瓦斯室、解剖室…

禁不住有要嘔吐的感覺。在這些建築物中,也有納粹軍官專用的游泳池和娛樂場。人可以殘忍到邊看數千在飢餓、恐懼中的人而在旁跳舞做樂。這紀念館警惕世人,只要被放入如納粹的組織,大多數的人會變得麻木不仁,失去良知。感到欣慰的是有不少德國的大學生乘暑假,來這裡做修繕窗戶整頓庭院的義工。我想到長期摧殘無數台灣精英歲月的綠島監獄,應該留著做人權教育的教室。可惜當局為隱蔽愚行早已把它破壞無遺。

今年的歐洲台灣協會聯合會第三十屆年會,七月二十日至二十二日在意大利北部的米蘭市召開。聯合會理事長盧榮杰主持開幕典禮,接著,由從台灣受邀請的彭明敏、姚嘉文、張富美、許世楷、林世嘉做幾場基於學識、經驗、格調,而且與大會主題「台灣向前看」有關的演說。赴會的同鄉抱著「君自故鄉來 應知故鄉事」的心情,以成熟的民主風度傾聽發表。晚上, 駐意大利代表林基正歡宴從各地來參加的台灣人。他不像台灣的政客、官僚,匆匆露面匆匆離開,從頭到尾坐在第一排聽講並關照在場的僑胞盡地主之誼。第二天台灣之夜晚會,看到金髮碧眼的眾多意大利小女孩,在舞蹈老師方麗芬教導之下唱並跳台灣民謠<丟丟銅>,大家都樂壞了。第三天,從美國趕來的駐美副代表李應元和世界台灣同鄉會會長郭重國各自分析「對美外交」與「如何替台灣打拚」。

閉幕典禮前的兩個鐘頭座談會,要發言的人不斷,讓主持這場的外交部研考會副主委楊黃美幸忙得不可開交。離開故鄉久者四十多年,短者幾年,一百多位與會同鄉關心故鄉之情洋溢,都想著要幫忙讓台灣加入國際組織,要知道能替台灣做甚麼,要台灣的政府理清國家的認同問題。

開會後三日的文化之旅由籌備會執行長莊振澤帶領,遊水都威尼斯、文藝復興之都佛羅倫斯,比薩斜塔。不僅吃、住、行,參加者還享受了眼福與耳福。只是渡船到威尼斯去看由台北市文化局主辦、市長馬英九揭幕的「藝術雙年展──台灣館」時,有不少人對它的展覽品感到失望。因為除了被鐵鏈鍊住的龍發堂精神病患,看不到「台灣」在這「人類的舞台」上。巨大的相片明顯地、赤裸地照映病人的臉與表情。有人為「台灣館」辯護「藝術是主觀的,超越國境、時間…」。但是這說法在此有「國王的新衣」的虛偽。更何況在高度重視人權的歐洲,假借藝術侵犯病人的人權是否會損及台灣之名呢?多人抱了疑問。

歐洲台灣協會聯合會閉幕前發表了下列聲明:

1.肯定台灣人民以和平的方式進行政權交接。

2.呼籲台灣政府致力於軍隊國家化之外,應加速確立文官體制的中立化。

3.深盼政府革除舊官僚氣息,以改革之心建立新政,而非以參政之欲因循苟且。

4.鄭重呼籲國會停止政爭,以民生政經議題為上,以人民利益為先。

5.儘速從事教育改革,屏除中國意識,加強台灣本土的認知,建立下一代對台灣的國家認同。

6.熱切支持台灣政府以台灣名義加入聯合國,WHO,ICAO等國際組織,在適當時間地點配合世界各地舉行說明會,或遊行示威,爭取陳總統十一月到丹麥參加自由和平獎的頒獎典禮。

從這聲明可以看出,旅歐同鄉沒為自己要求甚麼,只有他們對故鄉的深情。

最後,我想以醫師鄭智仁的歌”獵鳶”,送給為追尋自由被迫離開故鄉,但是還在海外關心台灣,不時地回頭望的同鄉。「傳說中 佇山的彼邊 有住著一巢獵鳶 人在講彼邊四季如春 山翠溪清…。人的慾望 使彼所在變做山不山流水濁 傷心的所在 獵鳶 伊漸漸愈飛愈高 不時地回頭望 獵鳶 伊漸漸愈飛愈遠 不知何時返轉來 獵鳶 你何時返轉來?擱再乎阮來疼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