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立東華大學民族文化學系暨族群關係與文化研究所助理教授
壹、前言
位於南亞的印度是世界四大文明古國之一，從第八世紀起即歷經阿拉伯、土耳其、蒙古與歐洲經商貿易者的經濟覬覦，到十九世紀逐漸被大英帝國的 政治控制並進而完全殖民，並因此在兩次的世界大戰時成為英軍不可或缺的軍用人力與物力資源。而在提起印度獨立建國史上，最聞名的莫過於由甘地 (Mohandas Gandhi, 1869-1948) 與尼赫魯(Jawaharlal Nehru, 1889-1964)所領導的非暴力行動抵抗 (Nonviolent Resistance Action)，1947年英國將印度領土分為印度和巴基斯坦兩個自治領地，同年8月15日印度正式獨立，建立成以印度教 (Hindu) 為主的印度共和國 (Republic of India / Bharatiya Ganarajya) 與以穆斯林教 (Muslim) 為主的巴基斯坦 (Islamic Republic of Pakistan / Jamhuryat Islami Pakistan)。當時的巴基斯坦分成東西兩邊，並於1947-1948年、1965年與1971年與印度發生三次戰爭(Brass and Robinson, 1987; Bisheshwar, 1966; Palmer, 1995)。第三次戰爭讓東巴基斯坦成為另一個獨立國家孟加拉 (Bangladesh)。目前巴基斯坦與印度仍然為了喀什米爾 (Kashmir) 領土的主權爭戰中，並互相以增進防禦性武力而進行核子武器試爆，不過於2002年起開啟談判起機制來降低兩國的緊張關係 (Chandra, Mukerjee, and Mukerjee, 1999; Talbot, 2000)。
本文將聚焦探討從英國獨立出來的印度共和國為主，除從政治學上的不同民族主義類型與Manu Goswami (2004) 的《Producing India》（製造印度）一書來看印度外，也將介紹印度獨立建國運動中著名的非暴力抵抗運動，並簡短分析獨立建國後的社會經濟與政治文化為本文結語。
貳、民族主義與製造印度
一. 民族主義的興起與種類
民族主義一直是政治學者對於新興國家之建造與歷史發展的研究重點之一環。一般認為民族國家最主要的轉變源自十八世紀晚期，自民族主義開始， 倡導者以促進民族認同與民族文化為訴求於歐洲各地風起潮湧。十九世紀末，歐洲大國漸漸劃分為多民族國家也漸為世人接受以民族主義訴求的獨立建國模式，而歐 洲大帝國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後也因之崩潰，並加速了以人民自決與民族主義訴求的民族國家之形成。
十九世紀的歐洲政治似乎也被民族主義左右，雖然大多來自抵抗現有政體，但原則上則包括了抵抗專制獨裁而奮鬥的民族解放運動、以民族主義為號 召的君主政體鞏固等形式 (Brass, 1991; Hobsbawm, 1990)。與獨立不同卻以民族主義為號召統一的有義大利為例，基本上還是基於族群 (ethnic) 與語言註1 之同質性的民族自決訴求。除了歐洲，以民主主義訴求的尚有南美洲的獨立運動以及美國獨立革命等等。民族主義的觀念與訴求在二十世紀擴及亞洲。在印度，民族 主義讓印度人民以集體訴求的非暴力運動終結英國的殖民統治 (Lehning, 1998; Singh, 1885; Stern 1995)。
民族主義可以說是一種意識型，通常是並以公民、族群、語言、文化、宗教上表現 (Hobsbawm, 1990)。換句話說，民族主義推倡者似乎以明確的準則 (血源、公民意識文化、族群、宗教等)為基礎來界定族群的涵括性與排他性來辨識我群與他族之別。在此列舉出下列幾種與探討印度相關的民族主義：
族群民族主義 (Ethnic Nationalism)：以族群來定義民族，以血源為主要辨認要素，並包含群體成員與其祖先之間文化共用、語言共用的觀念。狹窄的定義來說，族群民族成 員的身份取得為先天的來自遺傳之共同血源。族群民族主義國家政府因為是族群共居之因素、有能力保護國內族群、以及共同維護文化並維護族群主體性而取得政權 治理與法統 (Anderson, 1983; Hobsbawm, 1990)。族群民族主義為主要的民族主義型式，且常常被直接簡化為「民族主義」。這部份在印度的例子看似輕易定義，但若了解印度族群的豐富多樣性，亦不 難看出也是最難整合之處，尤其在語言上更是顯而易見 (Read, 1999; Gould, 2004; McLane, 1977; Firth, 2001; Young, 2001)。 公民民族主義 (Civil Nationalism)：以集體共同社會生存為價值，一起制定契約來達成集體意識型態 (Common Ideology)，創造國家價值與體系，標榜多元與認同集體意識形態。盧梭的社會契約 (The Social Contract) 概念可被視為類似概念，而美國社會似乎可以屬於此種類型，不管在族群多元上標榜的是大熔爐 (Melting Pot) 或沙拉吧 (多元混雜在一起卻又各自分離)，認同的意識型態是所謂民主自由的美國夢 (American Dream)。英國殖民印度時期似乎將印度視為一個公民民族主義社會，並藉由經濟實體概念來達到公民契約與責任，定義消費或受益者 (英國殖民者資本家) 與生產者(印度被殖民勞動者)之身分與主從地位 (Smitu, 1997; Goswami, 2004; Das, 2002; Brass, 1994)。
文化民族主義 (Cultural Nationalism)：以共用的文化定義何謂「民族主義」。因為文化是具有共同創造與傳承的特性，它擁有無法立即取得的特殊性，因此在某種程度上擁有 民族成員之身份非完全自我選擇，但也不是遺傳而自然取得 (Hobsbawm, 1990)。舉具體例子而言，印度自古即有尊卑貴賤、等級分明之種姓制度 (The Caste System)，分別為Brahman(婆羅門，掌宗教及教育)、Kshatria (剎帝利，掌軍政)、Vaisia (吠舍，商人)與 Sudra (首陀羅，農民)，另有不被包括在上述的所謂賤民。此制度世代沿襲，相互禁止通婚，當甘地領導獨立運動時曾企圖破除此傳統階級觀念，但與宗教間的關係密 切，至今尚保有此文化 (Gould, 2004; Guha, 1997)。觀察印度民族主義應不難看出此文化民族主義的特性，而值得提醒的是，文化的意涵是一直在集體生活的人們共同傳承與創新出來的，因此被殖民經驗 (如西方語言與知識的學習等) 也自然而然成為印度民族主義中的重要因素與工具註2 (Ghosh, 1997; Chatterjee, 1993; Howard, 1999; Steger, 2000; Young, 2001)。
宗教民族主義 (Religious Nationalism)：以宗教來定義民族，通常政府因嚴守此一共同宗教之教義而取得正統政治地位，屬於神權民族國家。然而，不得不否認的是族群與文化 在某些程度上與宗教不可分離。除了西方一些具有天主教與新教為凝聚意識的國家外，中東或亞洲國家的慕斯林教與伊斯蘭教，與印度的印度教都在在也具有此宗教 民族主義的特色 (Misra, 2004; Brass, 2003; Guha, 1971; Grover, 1967; Johnsen, 1943)。
綜上可看出印度民族主義的興起就是這些不同類型的民族主義之綜合體。在不同的時空與社會經濟交錯下的印度，就由這些不同特性的民族主義凝聚 一起，爆出一股獨立打造印度民族國家的集體意志與力量，然而宗教的因素正是導致印度民族主義興起並進而獨立建國的重要關鍵 (Phandis & Ganguly, 2001)。在進入介紹這段獨立歷史之前，容我簡短介紹歷史學者 Manu Goswami 的有關印度與宗教的民族性特色之論述。
二. 製造印度
紐約大學歷史系與東亞研究教授Manu Goswami以時間順序談1857年的第一次印度獨立戰爭，到1920年的印度非暴力與不合作運動，試圖在她的著作《Producing India》(Goswami, 2004)一書中以空間 (Space)歷史觀來談印度的資源與文化，更重要的是Goswami分析了印度民族主義框架下的「印度」到底是在何種社會政治與經濟交互激盪下所誕生。
Goswami 先以歷史文獻資料來替讀者描述十九世紀的全球資本主義背景，勾畫出印度如何在英國的殖民經濟體系中成為一個紡織品重地。這對印度的影響具有重大意義，因為 藉由這種全球分工的經濟系統把印度和它的殖民宗主國區別出來，間接的也讓印度人民產生了代表經濟上的自我肯定與認同 (2004: 75-98)。接著Goswami 以傳統印度的婆羅多(Bharat) 思想的復興與傳播註3 ，闡述身為「印度人」人的定義與緣起。而在此，作者亦巧妙的使用婆羅多的神話傳說連結起認同的建構，並在十九世紀末期將婆羅多化身成母體 (Bharat Mata) 形象，也表徵了生生不息的繁殖特性，而成為護民護國的女神註4 (Goswami 2004: 165-198)。
Goswami接著提出在印度內部，婆羅多思想與印度眾多的穆斯林宗教教義是相衝突的。不過當婆羅多思想與教義被提升為印度民族主義的綱領 時，對於進行民族主義的行動策略綱領就陷於兩難，尤其在抗拒殖民者的運動高峰期以來，日趨明顯，甚至導致後來的民族主義立場的不同路線之嚴重衝突註5 — 甘地被自己人民所刺殺的悲劇(Goswami 2004: 215-239)。
從Goswami的書中可以看出其論點與一般西方與民族主義與獨立運動論述最不同之處在於全球經濟之影響以及內部宗教思想的結合，也相互呼 應Chatterjee (1993) 的論述，認為全球各地的殖民帝國瓦解並不應僅以殖民與被殖民間的主權或其與被掌控權關係做辯正即可，甚或以西方發展出來的自決權模式來套用，對於許多地球 南方 (Global South) 的狀況必須從社會、文化與宗教因素去尋求更深層的了解註6 (Palmer, 1995)。
參、獨立運動
在英國殖民印度時代，印度人民面對的是多重難題與壓迫，若從上述所論及的簡短殖民時期的印度史中，大致可歸納出至少有外來的殖民統治壓迫、種姓制度束縛、印度教與穆斯林教的緊張關係等註7 。雖然探討印度的獨立運動，不得不提起甘地，不過Judith Brown (1989)也提出印度民族主義運動也是時代下的產品：
印度的民族主義運動其實在甘地還沒有站出來之前就已經萌芽了。或者是說，即使沒有甘地的出現印度民族主義還是會實現成功的。印度脫離大英帝 國欲爭取獨立建國，不是只有靠甘地一個人領導，更重要的是不要忽略了當時存在的政治與經濟因素，而這些成為一股力量的產生，乃是因為那時的印度、大英帝國 經濟體系與國際政治權力之背景因素。(Brown, 1989:385) 雖是印度民族主義的興起與獨立建國與整體國際狀況息息相關，但是我們也不得不承認在整個過程中，若缺乏一個領導者，或許獨立建國的目標也不是那樣容易達 到。畢竟甘地能夠號召人民去除面對殖民政權的恐懼而為爭取民族自尊去挺身投入爭取獨立，這是在整個運動中所不可缺的重要因素，因此了解甘地與其所領導的運 動是必要的。
甘地出生在與成長在一個印度教家庭。19歲時不惜被開除其種姓身份的威脅而赴倫敦求學，取得了倫敦大學的律師資格。學成返國開始在孟買從事 律師業務，但並非十分順利，後在因緣際會下前往同為英國殖民地的南非。在南非這個種族隔離歧視的英國殖民地，甘地所受的殖民教育與知識成為一種內心交戰， 從仰慕西方文明到萌生質疑甚至厭惡，漸漸成為領導反族群歧視的中心人物，也因為印度教的傳統教育，甘地同時開始他的講求真理與非暴力、不妥協、不合作實踐 (Gandhi, 1983; Andrews, 2004; Carter, 1995l; Chadha, 1997; Dalton, 1993; King, 1999; Malaspina, 2000; Nanda, 1974) 。 甘地於1915年從南非回到印度，並踏查印度各地以接觸並了解蔗個屬於他的祖國。之後他開始發表演講，宣傳與從事非暴力抵抗運動。1919年他首次發起全 國性的非暴力抵抗運動，但因英國鎮壓與印度群眾的暴力反抗，甘地暫緩非暴力抵抗運動，試圖走回與英國政府協調與合作關係。就在印度人民的反抗殖民情緒高漲 時，而與英國政府協調與合作關係並無改善，甘地則繼續宣揚非暴力抵抗運動，並陸續發起群眾性的抵制公部門機關組織、學校與拒絕英國貨的非暴力不合作運動 (Gandhi, 1983; Steger, 2000; Andrews, 2004; Carter, 1995l; Chadha, 1997; Dalton, 1993; King, 1999; Malaspina, 2000; Nanda, 1974; Fischer, 1982)。
1920年印度國大黨(India Nation Congress) 正式將「非暴力不合作運動」列入黨綱的最高指導原則，而以民族自決權為訴求的「爭取自治」則為目標，並使甘地的領導地位確立與被鞏固，國大黨也從菁英份子註8 開始納入廣泛印度群眾，依靠群眾力量來進行對抗殖民政府的政黨。1922 年非暴力運動失控而使甘地宣布停止，也導致國大黨內部混亂與甘地入獄。1929年底，國大黨更為激進，從爭取「爭取自治」成為「印度獨立」的目標與決心， 並讓出獄後的甘地繼續領導非暴力不合作運動。1930年甘地率領將進80位志願隊開始「食鹽長征」到海邊自行製鹽，為的是抗議英國人爭鹽?，開啟了第二階 段非暴力不合作運動。值得一提的是在運動進行中，甘地與殖民的英國政府總督談判，而群眾運動也在鬆懈被英國再次壓抑與鎮壓 (Gandhi, 1983; Steger, 2000; Read & Fisher, 1999; Nanda, 1974; Malaspina, 2000; Brown, 1989; Judd, 1998)。
1934年因為路線爭議導致甘地與國大黨內部出現嚴重分歧而宣布退出。1942年甘地提出了英國自動退出印度的口號，並發起了第三波與第四 波大規模非暴力不合作運動，但均被英國鎮壓下去，甘地也入獄直到1944年中。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英國政府答應印度獨立的要求。可是印度教和穆斯林教 的傳統衝突所致，印度獨立時，卻也讓巴基斯坦立國 (Palmer, 1995; Brown, 1989; Sheean, 1965; Shirer, 1979)。
甘地所倡導的非暴力不合作運動也曾被不同的族群自決領袖所運用，如美國的黑人領袖馬丁路德 (Martin Luther King, Jr.) 等，甚至早期台灣獨立建國者從曾走此路線註9 。有趣的是，近月內台灣紅潮正以非暴力不合作為訴求，姑且不論其路線或手法，都顯示了這條抗爭路線與理念之影響與被接受度。
肆、結語
綜觀印度獨立運動，除了印度人民決心與印度民族意識，一個具有高度說服力的領導者也不可或缺。當然甘地的背景也不難看出他是典型離散歷程(diaspora)註10 的結果，而印度民族主義與獨立除了沒有民族解放的特質，參與以及領導者的理念與方式也是獨特的，這些都使得印度獨立運動有種獨特性(Guha, 1997)。當然，一些外在因素的影響也不得不去正視，如英國殖民者在一陣陣的反抗運動中亦發覺強力打壓印度的民族主義在道德上站不住腳，而且在國際壓力 下也使得他們不得不妥協。自1930 年以來到第二次世界大戰間，與其去控制完全無法向心的印度殖民，不如讓印度人民擁有自己的國家而加入大英國協，成為互利往來的經濟貿易夥伴 (Brown, 1989; Young, 2001)。
從印度的例子看來，獨立建國成功與否關鍵當然在人民的集體意志力展現與關鍵領導人的堅持與智慧。印度獨立至今將進六十年，而今成為金磚四國 之一，並在許多產業的人才上 (如醫療與電子等) 急起直追國際水準，我們除了去研究其獨立建國的歷史背景與因素，更值得去探究的是獨立建國後的社會轉變與現狀，尤其是由族群、階級、與性別層面在社會、經 濟、政治、文化等面向的影響，才足以讓尚未有國家的人引為借鏡。
＊本文為台灣國際研究學會所舉辦的「瞭解當代印度政治」學術研討會 (2006/11/11)所撰寫之部份草稿，完整全文請另參考即將出版的研討會論文集中完整版。感謝陳延輝教授的評論與建議，唯作者自負文責，歡迎對作者提供建設性批評與建議。
註1 一般相信共同的語言為民族的特徵之一，有些以相同語言卻分裂而尋求統一，有些以統一或建立新的國家後應有共同語言而重新制定通用語言。舉例來說，在法國革 命之前，當地說的是兩者彼此不能互通的語言。而目前標準法語通行於全國大部分地區，且為主要語言，是形成民族國家後為鞏固民族意識而以政策限制、取代、或 禁止少數民族語言之常見模式。另外一個例子，語言是推動東孟加拉獨立運動的重要因素之一。印度獨立和巴基斯坦立國，原屬於印度的孟加拉地區則被分為東西孟 加拉。西孟加拉劃給印度，而東孟加拉則因為信仰而被劃入巴基斯坦，後東孟加拉地區另獨立成為孟加拉。
註2 此點之特別提出是為接續文後探討甘地所領導的獨立建國運動。
註3 本章節有關Bharat 的傳播與力量，幾乎與Benedict Anderson (1983) 所提出的印刷術與傳播所帶來知識權力有相類比的觀點。
註4 十九世紀民族主義者認為婆羅多是唯一可以結合民眾意志的化身與概念，詳細請參考書中的第六章。
註5 若拿台灣的獨立建國運動來看，也不乏舉出運動路線分歧的例子。例如70與80年代的海外台獨運動即出現台獨左派與台獨右派的路線之爭議 (謝若蘭, 2005)。
註6 有關全球經濟與印度民族主義的探討，可另行參考Smitu Kothari (1997)文章。
註7 討論壓迫，除了族群與階級外，不免要探討性別壓迫，Raju (1997) 文章對於印度獨立建國與性別關聯有非常精采的討論。另外，共產主義或馬克思主義在印度獨立運動中亦扮演重要角色，因篇幅關係不另探討，有興趣者請參考 Robert Young (2001)一書中所討論有關後殖民與印度的論述。
註10 甘地離鄉學習法律並在他鄉數時年，就像是許多離散的知識份子一樣，離鄉的日子更認清自己的根與責任，並在他國發展出民族自尊與政治觀，之後開始進行對祖國 的政權與社會等各方面的批判，甚至伺機進行政治改革運動。看看台灣獨立運動的歷史，也不難發現這樣的一個離散歷程之共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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