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籍意識與鍾肇政的鄉愁(第四篇)
錢鴻鈞 三:台灣各代之間在省籍意識上的分野與台灣文學的認同問題 呂正惠教授觀點 鍾肇政鼓吹台灣文學的反殖民精神,似乎能通過白色恐怖的斷層,而與日據時代的傳統接合,也因此免除了1965年代葉石濤對鍾肇政無知於日據時代台灣文學傳統的擔憂。很奇異的,第二代以降要在1970年代後,甚至美麗島事件後,才樂於打「台灣文學」的旗幟,這是因為台灣退出聯合國凸顯出台灣人地位與未來命運的問題,所造成的本省外省青年的回歸熱。又因為兩方回歸不同鄉土,造成往後省籍問題的再提起與激化。才會有80年代的台灣文學正名論。至此而與第一代作家的志向完全的接合。 而且也要到1990年代,大家才發現,前行代諸如葉石濤、鍾肇政,原來其在1965年代內心裡打的,完完全全是「台灣文學」這四個字的旗幟。這也是因為前行代作家,往往要以鄉土、省籍來包裝台灣文學的不得不的模糊作法。作品則需要在抗日與祖國愛的情況下包裝。無法真正的將造成省籍意識的二二八事件予以見證,刻劃台灣人真正的心聲與悲哀。致使需要研究者進一步的以歷史眼光審查分析。 以上的情況,就是呂正惠所觀察的,鍾肇政葉石濤這批人被「奇怪的重新發現」。而「鄉土文學」則是陳映真、黃春明、王禎和等人受重視而炒熱的。他認為「台灣文學論述」是受到政治的影響才激化而後成立的。1960年的鄉土文學或台灣文學並非是反中國的文學,1980年後的反中國的台灣文學,則是政治化的影響。 呂正惠對台灣第二代以降台灣作家的政治性觀察,這是有某種道理的,或許說,這也是其早先無知於戰後第一代台灣作家的努力的一種判斷。也就是說若論及第一代作家對於「台灣文學」四個字的堅持,看做是單純的政治化,是尚須加以證驗的。事實上,呂正惠因為有更多的學術研究與看到新資料的出土,在近幾年也修正了以往那種握緊歷史詮釋權的看法: 不可否認的,是戰後第一代的葉石濤,在〈台灣鄉土文學史導論〉和《台灣文學史綱》中提出類似「台灣文學獨立宣言」這樣的東西。這一論述,無疑是葉石濤根據戰後第一代的經驗,隨著半世紀來台灣曲折複雜的歷史逐漸形成的。台灣的歷史將來怎麼走,無疑也會影響台灣文學未來的走向,正如過去一百年一樣。我相信,如果把葉石濤(及戰後第一代作家)的一生,他的創作生涯和他長期發展的台灣文學觀,做為台灣歷史的一部份來加以思考,也許我們對台灣人未來命運的想法會更具有開放性。 另外,呂正惠認為是三十年代的作品未傳到台灣來,所以斬斷中國文學傳統對台灣文學的影響。這是無視於日據時代的台灣文學歷史,而依其意識喜好下,假想的台灣文學歷史的可能動向,以求得台灣文學能復合於中國文學的說法。事實上,例如西化派的外省作家根本不需要三十年代文學,卻仍願依照父兄的血統,而有強烈的中國文學使命感啊!或者我們是否也可說「台灣日據時代新文學」的斷層,對戰後的新一代的台灣文學產生了迷霧呢?無論如何,戰後的台灣文學與中國三十年代文學、日據台灣新文學的阻隔,我們都同意是萬惡的國民黨政權造成的。 事實上,鍾肇政是閱讀過那些中國作品的,只是要依賴中日對照的版本。不僅如此,對於五四文風在台灣,一直沒有改變進步,也是早就注意到與鄙棄的。自己則困苦於,找尋代表台灣特色的的風物,突破台灣沒有日本那樣的古典的文學作品,美學的文字語言而執著而努力。 與戰後第二代以降的作家作比較 在1960年代,這裡簡單的分野第二代作家的與第一代的方式,就是「省籍意識」的有無,更進一步說,是第二代作家雖然口頭上有「省籍意識」,但是並不會成為一種堅強的意志的動力。這在作品上就表現出來,鍾肇政在1965年1月發表文章講: 「他們與第一代作家之間還有個不同之點,那就是作品中台灣鄉土色彩,在文學上而言只是構成作品的要素之一,其絕對價值前此尚無定論;從而第二代作家在台灣味兒上較淡,其為利為害也是無從判斷的。」 還有一個分別是,鍾肇政說,他們至少是受「初中以上我國正規教育」。此點也就說明,是第二代受了中國殖民教育的影響,才有日後「脫中國化」的問題,也就是李喬著名的「毒西瓜」的文化理論,台灣人要真正獨立,要將心中的中國文化毒性都去除。也就是說第二代可以說是有省籍意識,卻沒有台灣意識,必須經過「脫中國中心化」這道割禮。經歷上要遇到中國文化大革命、美麗島事件、甚至到天安門事件,才認清中國政治文化的劣質,而有脫離自保之思。或者也有回過頭來細細思考幼年時代,約略接觸到的二二八事件,才有醒悟的一天。 而第一代作家,假設說是有所謂的「脫中國中心化」的問題,也要如同第二代瞭解到台灣人的歷史命運的悲哀才會覺醒,這是說不過去的。因為第一代作家,早在二二八事件就已經覺醒與對中國的政治失望,並且對中國文化的落後有相當的體驗。二二八事件後的台灣人有可能轉而回復到日本人的認同,當然還是有人「選擇」由中國來統治台灣,也有對中國人不抱任何希望的甚至是厭惡的。鍾肇政內心裡「台灣人的命運與未來」,一直是他內心的痛與執著台灣文學的根源。在這一點上,有第二代台灣作家陳映真解釋說,某某作家失去了中國人的立場,但為何魯迅可以《阿Q正傳》傳達中國人的劣根性,甚而柏楊可以寫《醜陋的中國人》。而獨台灣人不可批判中國人呢?這不正反應中國正統的教育使得某些台灣人茫然於選擇台灣人獨立自主追求幸福的可能選擇,我們也可以說陳映真失去台灣人立場嗎?或者他有所謂的愛中國的大志向,卻不得不也要喊愛台灣的勉強心情,為台灣人另尋幸福的方式呢?但是他何苦今日以台灣人身份能為中國極權政權的上賓,向中國人尋求慰藉,與中國政權合作束縛台灣人追求民主自由與永遠和平的心願呢? 說回「省籍意識」的微妙,與表現在兩代間的「鄉土」的認知,卻有顯著的差異。故,葉石濤在1977年點出台灣意識,藉以導正鄉土的本意,其實就是台灣,鍾肇政則說是風土,或是說鄉土文學是國民文學。更正確的說,第二代作家早先並非不知道「台灣文學」四個字,或許考慮到因為台灣兩字帶有地方的、狹隘的、排他的疑慮的關係,而不會讓一般性的省籍意識發酵。比如說,第二代作家若說是對《台灣文藝》的認同,無寧說是對於編輯者的熱誠人格而受到吸引,是否願意堅持《台灣文藝》的「台灣」招牌,強烈需求的標的「台灣的」「我們的雜誌」,是很值得探究的,更不用說,對於台灣文學的日據時代傳統與台灣文學的未來有深入的感受。第二代作家以降與第一代作家建立台灣文學的使命感,在1965年代至1977年這段時間內,實有很大差異。 第二代的年齡相差第一代作家十年左右。光復時鍾肇政是二十歲,在感受二二八與祖國情懷的幻滅,兩代的差異甚大。而後第二代成長,正是吸收中國意識教育的時候,等於是接受另外一型的皇民化奴化愚民教育,養成「台灣中國的雙重認同結構」,但究其實,仍是一種制式教育下的中國五千年文化炎黃子孫的認同。幾乎失去了台灣人立場—-無法緊緊紮根於台灣人受虐的歷史。其對於領受所謂的台灣味,也就是台灣人的心聲就淡了。這也可以說明省籍意識不成為創作的深層心裡基礎的情況。故此,要體會台灣人的心聲也就有限了。 以上對第二代的講法,有一特例,這位先行者值得一提,那是鍾肇政於1977年以「台灣文學使徒」提及的張良澤,並在信件中偶對張以「??(蕃薯)文學」掩飾台灣文學,所以張說「鍾肇政再造張良澤」。這不也就是「受了鍾肇政的鄉愁的施洗」的同義詞嗎?今日,張並以「肝膽相照」稱呼鍾老,算是不枉鍾肇政這位台灣文學的鄉愁者與之自「文友聚會」時期的伙伴友情了。1977年張良澤在《吳濁流作品集》總序說: 最近有人宣告鄉土文學的死刑!您地下有知,豈不大笑道:「幼稚!幼稚!什麼鄉土不鄉土、城市不城市,台灣有台灣特殊歷史背景,特殊地理環境;贊成也好,反對也罷,她已自然成為中國文學一枝獨秀的台灣文學! 完全是鍾肇政講法的模式,而實際上,兩個人一點也不主張台灣文學是中國文學的一支。有趣之至。 李秋鳳的例子 這裡舉出一個鍾老與戰後第二代作家的交往為例子,已發表於《鍾肇政全集17 隨筆集一》。大致是講李秋鳳來了第一封信時在1968年,其中一段: 「這篇鄉土味較濃的東西,用了一些台灣話的字眼和台灣調調,希望你給我鼓勵與指示,並且喚醒我們本省作家開創我們自己的遠景來!」 鍾肇政在回信中,大談台灣的人、文物、習慣、台灣特色……乃至於一種台灣語式的思考、行文風格、文體等等,並鄭重其事地加一註腳云: 「這當然無損於中國、中華民族的完整,相信你一定明白我的意思……。」 由此可推測,鍾肇政非常了然於第二代作家的國家民族的認同問題,雖然這個註腳,主要也在保護自己免受因信件檢查與監視所帶來的險境。或許也牽扯到時代上,鍾肇政對於1967年國民黨(為因應台灣國際地位的越形低落)所推動「中華文化復興運動」的間接的批判。 解嚴那樣多年了,李秋鳳的政治立場完全是台灣人的。不過不免對中華五千年文化有些許孺慕與讚賞的不捨態度,她認為這仍舊是「自己的」,代表自己的文化,而且深感驕傲。或許,這是一種開闊的胸襟,但也令人覺得其對中國文化似乎仍有鄉愁之感。這種思維,似乎與經過二二八後的日據時代作家的表現頗多相似。 三十年前,她就主張在作品中使用「台灣話」寫代表「自己的文學」,以今日來看,她一直是一種文化上的台灣中國雙重意識,而將來在政治立場上是否會等待「中國的強大」而又產生改變呢?這也是日據時代的台灣人常有的心理。很多外省作家也有鄉土派,他們也贊成台灣人發展自己的鄉土文學。事實上,李秋鳳也是曾受到外省作家鼓勵繼續走這條路。不過外省人顯然是指導者的心態,而且是以中國文學的一環的限制下。相信鍾肇政對外省鄉土派作家,對李秋鳳,對自己的立場,都有敏銳的了解的。而李秋鳳回想當年,或也對她夾在台灣前輩作家與外省作家之間,有相當微妙的感受吧! 李秋鳳與鍾肇政意識上有明顯的差異。故,我很懷疑,目前學術界對於鍾肇政這一代作家,在1960年代擁有的「中國台灣雙重民族主義的認同」的看法,與鍾肇政是「文化的台灣意識(相對於政治獨立的台灣意識)」的認知與界定,這些是否正確?我想書面上是找不到那個年代能夠公開或私下喊出台灣文學獨立於中國文學之外的證據(日本時代的台灣人不也如此嗎?不易找到書面的獨立的證據,但是我們都知道他們想要脫離日本人統治的想法。) 與日據時代作家作比較 鍾肇政的省籍意識,作為台灣意識的基礎,因為台灣的未來一直是鍾肇政所關注的問題,戰後不同於戰前日據時代作家面臨的情況,從異民族的統治換為是同民族的殖民統治。日據時代所要解決的異民族的殖民問題,其思想力量是來自抗日的民族主義與漢民族意識。當然,日據時代尚不存在有省籍問題的。 而經過二二八事件,日據時代作家往往仍微妙的存有中國文化的思慕意識,或者是來自抵抗日本的民族意識的「慣性作用」。這讓我們解釋為,其對於台灣人的未來,似乎有某種「障礙」,無法突破。另一方面,我們看鍾肇政由無民族意識到祖國情結的幻滅,他更能以「台灣人的命運」來凝視與反省二二八事件與面對未來,強烈的省籍意識只是一種特徵表象罷了,使他不會周旋於本省人也有壞人、外省人也有好人,這樣的糾葛。對於「半山」與「台奸」鍾肇政當然深惡痛絕,不過作品中大多採揚善方向,盡量痛惜台灣人立場,文學運動則極力拉近台灣人作家。 當然這只是大體之趨勢走向而言,每一代還是有許多分歧,同樣的教育與人格,判斷力、反省深度皆會有所不同。閩籍客籍的立場也會有所差異。日據作家其漢民族之民族意識,其實是不同的,在對抗日本帝國主義,文化協會的民族主義者與信奉階級問題的左派,是採用不同的意識方法對抗統治者。只是,如同日本人所分析的,這些人終究等待著祖國局勢改變而將傾向祖國傾斜。戰後,這些人雖則經歷了二二八的殘殺後餘生,也就仍難免令後代子孫在觀其言論,而感到大部分的日據作家對於中國土地與古典文人抱有濃濃的鄉愁。 以上等於說,日據時代作家在日據時代的台灣意識,似乎與其民族意識混合一塊,戰後轉化成「省籍意識」「反國民黨意識」,難以有整個反中國意識的選擇,而有新國家、新文化的決心。而戰後第一代作家在二二八後的反省,生出了新的台灣意識,則清楚的知道省籍意識就是反對整個中國的意識。 無論如何,至少日據作家與第一代作家都是有著台灣人命運與主體性的認知的,精神上保有台灣人未來與台灣文學路線「選擇與認同」的自由度,而不管其選擇結果究竟如何,他們是常常在內心中或文獻上辯論這種問題。而第二代作家在好長一段時間內,接觸到像鍾肇政公開書寫「台灣文學是中國文學的一支」,後輩們是否會認為「這有什麼好講好聲明的呢?」或者會認為「台灣文學」是蠻奇怪的地域性名詞,根本不必強調。 就日據前的「鄉土文學」「鄉土語言」的要旨是有啟蒙大眾文化、啟蒙本地人的抗日意識,台灣話文這是一種啟蒙的工具。鍾肇政則認為文學是純文學,是有道牆的,不讓一般民眾接近的。在台灣方言的使用上,鍾肇政著重於台灣文學的特色。他認知文學也就是語言的風格,若言也有啟蒙的成分,則是啟蒙台灣意識的作用,而後來演變成今日所採用的,對後輩的觀點而言則要以較為精確的語言表達,即本土化。 也就是台灣意識提倡的必要,對鍾肇政言算是一種民族型態的人道主義。民族的人道主義的說法,也就是凝聚台灣人意識打倒外來政權與爭取島內權利的平等,以獲得島內居民的真正民主與幸福。對於日據時代過來的人,無寧採取的是不分省籍的合作與樂觀的態度,面對未來。 總之,鍾肇政這個年代長大的,並沒有那樣強烈的抵抗異族的色彩,無疑是皇民化成功的一代。戰後,則在對抗祖國來的外省人統治政權,並不會因此就反對自己是漢民族是同文同種,也不會反對自己是中國人的血統,不過,其是否因此就甘於接受外省人所代表的中國統治的現狀,這是很可疑的。台灣人高度自治是二二八後普遍的聲音。不過也產生了各種託管與獨立的選擇。鍾肇政這一代人並不會因為與外省人是同為漢族就反對自治以外的選擇。 只是,第一代大部分人是接受現狀,仇恨的省籍意識隱藏在心,過著安安分分的無可如何的日子,否則就是被屠殺監禁,或流亡國外。這也是在解嚴以後,這代人紛紛都自然的表態為獨立運動的堅定的支持者。因為早就有切身慘痛經驗所造成的意識型態了。而不必如戰後第二代的台灣留學生出國以後,因為讀到二手的資料才瞭解到台灣人歷史的悲哀而恍然大悟。故,若是我們認為鍾肇政在1970年前是懵懵懂懂於台灣人的未來與中國的政治與文學的關係。而在後來才有個轉變。若說是受國際環境影響,還是國外帶進來的思想,造成統獨激化的影響,都是說不過去的。而若說是因為順應時勢,才轉跟著大家喊起獨立的現實主義的想法,那更是對一種莫名其妙的對鍾肇政的認識方法了。 日據時代的獨立路線 其實,雖然日據時代的文化人,在經歷二二八後,以目前挖掘出的資料上顯示,並無強烈的在文化與政治上自主獨立的聲音。但這可能是這種聲音被壓制住了。因為像許多在日據時代喪失台灣人立場的,皇民啦、御用紳士,他們算是現實主義者,不會不知道將外省人趕出台灣所獲得的利益會較高。而且還有許多熱血的受日本精神洗禮的年青人,視外省人中國人如寇仇,哪管你是否為同胞、漢人呢?就連從中國過來殺台灣人的,也認為這些台灣人都是該殺的日本人或叛國者吧! 如同在日據時代就有激烈的台灣獨立革命論。同樣的文學文化,也有獨立於日本與中國之外的建構路線,一種自信的主體的主張: 「提倡台灣話文的,站在現實的立場認為台灣是一特殊區域如黃石輝所說:『台灣是一個別有天地,在政治的關係上,不能用中國話來支配,在民族的關係上,不能用日本的普通話來支配,所以主張適應台灣的實際生活,建設台灣獨立的文化。』」 「張深切把台灣過去的文學路線分為中國的文學路線和日本(與歐美)的文學路線之後,提出如下結論:……。張氏的這種主張,不外乎是主張台灣文學要站在獨自的立場,……」 在日據時代,較符合現實的情況是,中國文學是被台灣人視為「外國文學」,以及「祖國文學」的「雙重身份」。也有人認為中國文學對於台灣文學影響較少,也有人驕傲的認為台灣人應該扮演日支親善的角色。更有自信的看法是自認為,因為透過日文接觸到世界文學: 「台灣的新文學運動,雖是受到中國的新文學運動的影響而發生,可是,對於文學的一般理解和欣賞能力,台灣是較高於當時的中國的水準。」 很難以想像這些「前獨立國家民族與文化」的想法,竟然在戰後、在二二八後都斷絕了?目前認為要到1970年代,這些想法才復甦。事實上,以上的例子,是1950年代後,廖毓文、黃得時、張文環對日據新文學的「客觀」觀察。雖然他們戰前是日本國籍,戰後是中國國籍,中國文學成為了本國文學,不是外國文學。經歷了二二八以後,這些作家就算有將文學復歸祖國文學的選擇,但是卻改不了日據時代有選擇獨立的台灣文學與文化的認知,認為台灣在日據時代已經建立了獨立的文學與文化。通過這些歷史文獻,將有助於戰後「要建立有特色的台灣文學」這般論述之進一步瞭解,其真正的含意,是否就是要建立獨立的台灣文學呢? 附加說明的是日據時代除了掛上「台灣」的名字的雜誌報紙有多起外,甚至也驚鴻一瞥出現了代稱台灣之名的《福爾摩沙》十二萬字長篇,可惜目前只留下序文而已。令人想起,日據時代的台灣文人,相較於鍾肇政的《台灣人》長篇史詩的構想,其獨立自主的意識毫不遜色。 王詩琅的例子 在1964年的《台灣文藝》第三號上,王詩琅也提及了這句話「台灣文學是中國文學的一支」我不知道其是否為保護自己免於受到分離主義的指控。但是王詩琅在1936年發表〈賴懶雲論〉其中: 萌芽於大正八年,而於十四、五年勃興的新文學的呼聲,雖有人說是直接受到中華民國的胡適之或陳獨秀的影響,但是,主張台灣新文學是當時台灣年輕的智識階級中澎湃的近代精神之一波,怕是更為恰當的。………… 台灣文學是受到日本文學與中國文學的交流,而一般作家受到雙方面的影響,很少只受其中一方面的影響。但是賴懶雲卻是受到單方面影響較大的人。較之日本文學對他的影響,他可說是由中國文學培養長大的作家。 所以王詩琅認為台灣文學有兩個源頭,而基本上是獨立的。雖然他也確定台灣新文學是確實受到中國文學的影響,但是說是五四運動的支流,顯然不合其認定的事實,而是台灣文學有很多的源流才較客觀。何況他說日據後期,台灣新文學是後期以日文為主,那麼以日文作為表達工具的台灣文學是中國文學的一支嗎?1982年他接受下村作次郎訪問提及: 談到優秀的作品,中文的有賴和;有人說在台灣人作家當中,他堪與魯迅相抗衡。實際上,我認為賴和並不比魯迅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