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獨聯盟成立50週年感想

莊秋雄
前台獨聯盟美國本部副主席及中央委員
台灣獨立聯盟(簡稱WUFI)在台灣很少人敢挑戰外來政權的50/60白色恐怖年代成立,借流亡方式、以「倒蔣建台」的革命口號,繼續奮鬥了50年。這期間有不少人士像史明、彭明敏、辜寬敏、黃昭堂等大老都曾奮力參與過,黃昭堂甚且還是現任的主席。這是台灣史上未曾有過的事蹟,很有歷史意義,其成立50週年,實在值得聚會慶祝。但是「慶祝」離「慶功」還是很遙遠。

當時提出的運動目標是「運用所有手段以推翻蔣家外來政權、建立自由民主的新台灣」,今日看來、雖然獨立建國的終極目標尚未完成,這項「事實獨立」的目標,可以說已經大部份完成了。今日所剩下的就是在中國的吞併威脅下,整合台灣住民的建國意識,向國際社會爭取台灣的「法理獨立」地位而己,這項艱巨的任務是無法靠WUFI來完成的。

本人的WUFI生涯大約有40年,自66年加入到96年有病自美國本部副主席退任算是積極參與的前30年。退任後較有時間與年輕朋友交往,也偶而寫文章批判時政。現在回顧WUFI生涯,至少體會到兩層矛盾,第一層矛盾是咱無怨無悔也無賞的參與運動,間接使蔣家倒台,也使今日台灣享有民主自由,可是這民主自由反而成為咱的統派對手繼續「賣台」的護身符。第二層矛盾是咱少年時冒險拚革命,陷入黑名單而不得歸鄉,但列我們入黑名單的抓扒仔像宋楚瑜(新聞、網站)、馬英九等職業學生,留完學馬上回台當官,到今日還繼續享受權貴,我們回鄉時則已近老年,有點難適應新社會(前主席的例子)。但這些矛盾只不過是歷史時空的錯置而已,我們不但甘願承受,更是為整個運動的成就感到光榮。

聯盟個性難與台灣政團競爭

66年加入WUFI前身UFAI時,當時所有參與運動的思考與行動都是起革命的「地下鬥爭」路線。嚴守機密被無限上綱的重視,有時甚至演出外行人假裝內行的可笑作為,也可說很悲憤。因此無形中培養出不很重視人際的「聯盟文化」及不善於宣揚的「盟員個性」,(審閱拙文「台獨聯盟在美國運作的檢討」,收錄於前衛出版社出版的「海外遊子台獨夢-續」158頁)。到80年代後期、台灣島內的民主運動逐漸澎湃起來以後,咱WUFI的運動觀也自然的增加了「公開鬥爭」路線,終於在91年以「總體戰」的路線遷盟回台。但這「聯盟文化」、這「聯盟個性」多少仍延傳到今日,使遷台後的WUFI在「公開鬥爭」方面很難與台灣的其他政治團體競爭。

早期「台獨運動」的力量來源是「台灣民族主義」的熱情,今日的年輕人可能少有這種堅強的熱情,我際遇的很多年輕朋友當中,真正具有這種熱情的恐怕只遇過一兩位。雖然WUFI一直很注重老、中、青的結合,也是抗不住逐漸老化的趨勢。台灣的民眾好像也與此類似,426到桃園機場抗議連戰訪中的深綠群眾(應是較激烈的台灣民族主義者)很多是七、八十歲的老阿伯。媒體在訪問獨派人士時、也似乎只剩下「大老」可以訪問。下面試舉兩個例子來說明一下目前台灣社會對「台灣民族主義」的「代溝」。

第一例:最近遇到攝製「跳舞時代」紀錄片的簡偉斯小姐(80年代曾在Columbus的OSU念電影製作),她雖有堅定的台灣意識,但觀念上確已與我們的脫節。她認為阿扁若能去中國與胡錦濤平起平坐將是一樁好事,我則說尊重台灣主權不要再打壓台灣外交空間更重要。她與我辯論後並沒說服我,但我也未必說服她。她介紹我念5/5/05中國時報一篇呂華維(6年級生的國會助理)寫的一篇「自由才是重要道路」的文章,說該文很代表今日「運動世代」的想法。該文雖然肯定像史明先生那種異於政客般對台灣的責任與使命,可是並不贊同史明的試圖攔截連戰的訪中,認為是在妨礙他人自由,因為「自由才是重要道路」。該文繼續暗喻,說連戰在中國所講的21世紀富強的中華民族是一個重要特色,而台灣的民族主義所欲反映的,就只是一個弱小國家所期望擁有「自決」的權力而已,隱隱之中有不認同台灣民族主義的傾向。

台灣意識與年輕一代有代溝

第二例:記得97年WUFI在SanDiego舉辦一個228五十週年紀念學會,民進黨(新聞、網站)的年輕學者楊長鎮先生就發表了〈中國無法忍受她的門口有敵對的台灣,就如同美國無法忍受她的門口有敵對的古巴〉的論文。不久前楊長鎮以民進黨的資源製作了一片49年蔣幫撤退來台時太平輪沈船悲劇的紀錄片,其同情「外省族群」過去逃難的悲慘值得肯定,可惜該片沒有很誠實的點出這些受難者多的是社會資產特權階級。在真正的台灣意識還在被嚴重扭曲的當前,資源有限的民進黨汲汲於同情「外省族群」,是否有點類似阿扁不事先與支持者先溝通,就汲汲於進行「扁宋會」相似?楊長鎮最近曾被考慮入閣客委會,時間將繼續催化像楊長鎮這種想法的民進黨新世代成為將來的主流。

上面舉出這兩個例子,只是在說明今日台灣年輕一代的「運動者」,他(她)們認同的「台灣意識」與我們所認同的已有代溝。或許李登輝(新聞、網站)及陳水扁近日來的路線爭議也與這代溝有關吧。有這種代溝,我才在開頭講「台灣獨立建國的目標無法靠WUFI來完成」。更加努力的溝通將是未來台灣獨立建國運動的重要路線。

最後,我想再說明一點,咱是以咱所熟悉的「台灣民族主義」做武器,完成了「倒蔣建台」這第一階段的目標,再下去第二階段的「獨立建國」顯然必須要由較年輕的一代用他們的武器去完成。今日他(她)們的「武器」似乎只有「民主」「自由」,他們運動的「熱情」似乎只剩下「不願被中共統治」。這種「武器」、這類「熱情」,是否足以抵抗中國的吞併威脅,尚待我們深刻的溝通、討論與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