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韻潔
歷史如何透過藝術轉譯?藝術語言如何傳述建築物本身的故事?
「膚所在skinSITEs」演出是「後劇場」(Post Theater)跨文化創作計畫之一,第九系列「餘音Past Tune」,特地在台灣就地製作,並與台灣舞者柯德峰協力合作,演出長度約15分鐘,2/1-2/4在台北二二八紀念館地下特展室,演出共三日。
「後劇場」使用簡單的多媒體數位的藝術形式,呈現紀念館建築物本身歷經不同時代的故事。紀念館本身充滿了時代遞嬗的痕跡,自1930年台灣總督府交通局遞信部作為「台北放送台」,為發展台灣的廣播事業所設,便開啟了此棟建築物的風花雪月,1945年由國民政府接手後,名稱改為「中國廣播公司」,至1947年二二八事件發生,此建築物被當作第一個向全台發聲的重要角色,所有黨政軍相關政令的發佈皆透過廣播機制,而後當中廣新建廳舍完成後,1972年建築物便交還臺北市政府管理,作為臺北市政府公園路燈管理處辦公廳舍使用。二二八事件在解嚴後逐漸被公開與重視,在1996年時,才由市府正式成立現今的台北二二八紀念館館址所在。
「膚所在—餘音」劇場表演巧妙地結合展覽之展場空間與劇場場域,後劇場利用本身原是展覽場規劃之一的「門」,作為整齣劇碼的觀看平幕,「門面」以延展性極佳的軟膠膜製作,製造多媒體影像與舞者表演、2D與3D的視覺融合。史料紀錄性的影像與肢體舞蹈的演出中,塑造了一個擬人化的建築物「精靈」的身份,也就是由舞者所飾,以「精靈」的肢體表演貫穿紀念館的內在精神,娓娓述來時代性的故事脈絡,暗喻建築物體內承受壓抑及扮演傳播的角色,在規則的背景律音中,「精靈」扭曲的身軀,被淹溺在不斷地從四面八方伸張而來的千萬之手、層層如水如血的液狀底下,忽轉漸急促的呼吸聲頻,舞者的身體在「門」後起伏舞動,身軀向門外撞擊像是欲爭脫逃離禁錮自己的場域,投射於門上的影像與舞者在門後的舞動,製造出身形與影像似真似假的疊合,舞者越劇烈掙脫浮出,自「門」後浮出的身形越顯而明顯,最後上半身軀完整浮現,高潮於是落下。
台北二二八紀念館在時代的巨輪中曾經扮演過幾個不同的角色,「後劇場」劇場團體(由日本藝術家棚橋洋子Hiroko Tanashinai、德國藝術家馬克思‧舒馬克Max Schumacher二人組成)在台北二二八紀念館的史料室中,認識有關此棟建築物的歷史故事後,與台灣舞者柯德峰溝通協調他們的創作概念與脈絡,在棚橋洋子對藝術的看法提到:「藝術是在一個跨文化的世界中讓我們達到互相理解的途徑。」當二二八事件成為許多台灣人民對高壓統治下集權暴力的集體記憶,「後劇場」透過屬於非見證者的眼光,讓藝術作品成為一種觀看的角度,藝術擁有抽象的視覺語彙,讓擁有共同生命記憶的人們感通到共有的情感,甚至透過藝術的手段讓為未參與這些事件的人們及年輕世代,以藝術較為柔性的特質傳遞第三者的反芻。當歷史故事接受了藝術手段的詮釋後,便重新塑造了歷史新的形象,「後劇場」的工作模式是與當地藝術團隊合作,以感應式的電子多媒體製作在地地域性的裝置作品,他們已參與過世界各地的藝術節與場所的演出節目。「膚所在skinSITEs」系列是他們最近的創作計畫,以結合當地建築物本身與當代藝術跨領域的手法重構建築物的故事,建築物本身擁有屬於其自身的的功能與所在地意義,因此計畫中以和在地藝術家合作,創作中而達成某種程度的藝術想像與交換。
1996-1999年間,台北市立美術館也曾經每年委託不同策展人,為二二八事件策劃展覽,其展出漸由文件式的史實探索與呈現,進入實驗性地由藝術家以歷史事件為軸心,對事件進行反思與開拓,但不可避免的,在歷屆參展作品中仍多圍繞於事件本身的描擬與見證,然而四年的二二八紀念美展已然啟發有關台灣對自我身份認同的主體性思維。數年後的今日,E世代的藝術家在游移各國、與不同文化背景的人們互動中,進行他們的藝術創作計畫,而「後劇場」更以文化交換的姿態切入這個歷史事件,集權暴力事件在歷史的脈絡中出走,重構出文化關懷與省思,當代藝術讓作品被思考的角度迎向更多層面,在「後劇場」試圖給予建築物再度發聲的機會中,也許正如馬克思‧舒馬克(Max Schumacher)所關注的思考:「如何在多媒體科技、全球化經濟、以及身分認同後現代概念下,讓劇場成為一個更有效的藝術形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