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文學正名 ──從英語後殖民文學看台灣文學

李勤岸◎台灣師大台灣文化及語言文學研究所助理教授

英語殖民國家殖民語文學的現實

一個偉大的小說家,愛爾蘭的作家James Joyce,曾被描述為是後殖民時期的重要人物。Talib (2002) 在他的題名為:《後殖民文學的語言》一書中說:雖然Joyce以殖民地語言-英文寫作,他扭曲英文以適合他自己的愛爾蘭題材和語言(Talib 2002,採自Jussawala 和 Dasenbrock, 1992:15)。他聲稱他想要把英語「歸還」英國。他說:「我要歸還他們英語,我永遠不會破壞它。」(引自 Ellmann,1982:546)

R.S. Thomas是威爾斯最著名的,以英語寫作的民族主義作家,他覺得他用英文寫詩,就像是:「在傷口上灑鹽」;然而,他承認:「無法掌握威爾斯語的微妙差異」來寫詩 (Talib 引自 Jury,1997)。

James Kelman和Irvine Welsh是蘇格蘭的英語作家,雖然他們使用英語,他們透過利用英語方言的使用或者是寫髒話的方式來宣達他們的民族主義。Kelman使用髒話作為一種反殖民的媒介。以他的一本小說為例,其中甚至包含了4,000個髒話。根據Talib所引用, Kelman 和Welsh相信這是:「反叛殖民主的方式之一,便是訴諸語言,特別是文學的語言。(2002:40)」

雖然Yeats, Joyce 和 Beckett 是愛爾蘭作家,他們卻時常被歸在英國文學的課程。把他們當作英國作家,其重要性就像是:「如果排除了他們,將付出英國文學失去平衡的代價。(Talib,2002: 29)」

最重要的當代愛爾蘭詩人-Seamus Heaney (b. 1939) ,當他的詩被選入牛津英國詩人選集時,他公開抗議,拒絕被歸類為英語詩人。很遺憾地,W.B.Yeats 已經去世,他沒有機會抗議被列為英語文學課程中重要的英語作家。

非洲作家的情形又如何呢?他們也面臨同樣的問題:使用殖民語寫作是否會導致他們的文學被認為是別人的?為何要使用殖民語寫作?另一個他們常常反問自己的問題是:是否應該認定英語為非洲的語言?

南非作家Guy Butler堅持英語是非洲的語言,理由是它既然已經在非洲使用了這麼久。著名的奈及利亞後殖民作家Achebe,他雖然以英語寫作,但他仍然質疑這個宣稱的正當性。他使用英語做為他的文學語言,不是因為語言的正當性,大體而言是基於現實的考量。在奈及利亞大約有150種語言,而英語已成為共通語。英語寫作讓他可以對奈及利亞的讀者說話。此外,他認為英語是非洲人在非洲土地說的話,非洲人使用此語言寫作,本身就有正當性(Achebe,1975:67)。

除了現實的考量,Achebe認為,英文書寫還有「去殖民」的作用。他選擇使用英文作為寫作的工具,如同他所宣稱的:「滲透進去敵人的內部,從其內部摧毀它。」(Talib引自Gallagher,1997b)

Achebe 雖然沒有能力使用他的母語Igbo寫作,卻是對Igbo抱持正面的態度。他用英語寫作如同他自己所言是「別無選擇」。

然而,對於使用英語寫作而非Igbo母語這件事,他有時還是覺得難為情。他在他的小說-《不再安適》中表達了他的遺憾:

必需以外來的語言和同鄉說話,是令人感到羞辱的事,尤其是在以該語言為榮的主人在場的時候。他們會很自然地認為那人沒有他自己的語言。

Achebe自問:「一個人為了他人而拋棄他的母語,那是對的嗎?」接著他自答:「那看起來像是令人討厭的背叛,因而使人產生一種罪惡感。」(Achebe, 1965:30)。在英國殖民境內以英語書寫還有其他的原因。有時候,作家的本土語言被視為太神聖而不適合用來書寫文學作品,而英語被認為剛好夠「褻瀆」以便來做這項工作。Smos Tutuola以英語寫作而非母語Yoruba,只因為他看見英文雜誌上的徵稿,所以他寫了一篇小說回應。索馬利亞作家Farah1使用英語寫作,因為他只有一台英文打字機。在印度,英語常常被視作印度的語言。 Raja Rao 認為,英語對印度人而言不完全是外國的語言,因為它是他們知識的構成-就像以前的梵語或波斯語。另一位印度偉大的作家R.K. Narayan甚至宣稱,印度英語是「一個合法的發展而且不需要道歉」。印度詩人Nissim Ezekiel曾為他使用英語辯護,說是因為「一個人無法以任何其他語言寫作,『使用英語寫作』當然不是一種可鄙的決擇。」 (1969:170-1)。

台灣殖民語文學的現實

日本殖民時代的殖民語是日語,台灣文學之父賴和一生拒絕使用日語寫作,以表達他對日本殖民的反抗。他所使用的文學語言是半生半熟的華語及實驗式的台語。楊逵開始寫作時計畫要用台語寫長篇小說,可惜因為發表出來連自己都看不懂,只得放棄。之後一直都使用日語寫作,一直到國民黨中國殖民時代才又重新學習華語寫作(李勤岸,2004)。

呂美親 (2004) 分析楊逵的寫作語言,有很詳細的論述:

除了處女作以日文書寫,楊逵嚐試了兩篇台灣話文書寫後就不再繼續,戰前北京話文作品也相當少,尤其〈送報伕〉後就完全以日文創作,相較於賴和曾經歷漢文教育,漢人意識強烈,幾乎以漢文書寫創作而言,楊逵的個案其實也是普遍的現象。這是日語教育在台普及,讓台人漸趨於「日本化」,使得作家們自然也無奈的傾向日文寫作。

楊逵在日治時代和其他多數台灣作家一樣,「自然也無奈地」傾向日文寫作。但是因為想要和講台灣話的普羅大眾站在一起的原因,戰前開始寫作時企圖使用台語寫作,戰後再度試寫台語詩,並提議使用羅馬字:

楊逵未熟練北京話文時,用台灣話文創作,如1948年刊登在《中華日報》、《台灣文學叢刊》、《力行報》、《新生報》等「民謠詩」便是以台灣話文呈現,這是相當有趣的現象,楊逵在1946年也寫了幾首北京話文詩,感覺上歡迎祖國到臨的喜悅濃厚,1947年台灣發生二二八事件,1948年的楊逵便有台灣話文詩的創作,並提出將台灣話羅馬字化的觀點,是否證明並秉持一貫的文藝大眾化理念?正如戰前他在創作初期時,敏感地從語言下手,與普羅大眾站在一起。兩個不同階段起步的台灣話文書寫對照比較,是另一值得探討的問題(呂美親,2004)。

日治時代的作家,主要是使用殖民語-日語寫作。至今仍找不著任何可看出當時作家為他們使用殖民語而辯護的文獻資料。不過1930到1934,有關台灣作家的語言使用應該使用華語還是台語引起相當多論戰。我想不論主張使用中國話文,或是台灣話文,雙方可能都認為台灣人應該使用「母語」來寫作,不應使用殖民語。主張中國話文的人士因為認為台灣人是中國人理所當然要用中國話文:

台灣人既是中國的一地方人,台灣人若脫不出中國傳來的風俗習慣、文化,至於語言既是中國的一地方方言……我們台灣人既是還用漢字,我們只有繼承前人的努力,無條件接受中國白話文以為我們台灣新文學建設的表現工具罷了!(賴明弘,1933)。

我認為他們雖然主張中國話文,不過也主張「母語」寫作,因為賴明弘甚至講:「中國白話文就是『吾手寫吾口』的文,就是講中國的一地方方言的台灣話的人需要的台灣話文。惟中國白話文才是台灣話文、這才是天經地義,才是無論比甚麼其他的文體為最自然啦!同時就是維持漢文於不滅的唯一道理與法子了。(同上)」

戰後使用華語寫作的作家應該知道華語 不 是他們的母語,不過無一定認為華語是殖民語,因為有些作家不認為國民黨中國政權是殖民政權。認定國民黨中國是殖民政權的台灣作家也很少會去思考寫作語言的問題,他們差不多都用同一種態度來看待母語寫作:心胸狹隘。

彭瑞金(1991)說:「面對台語問題的現實,不但要有包容的胸襟,包括普通話在內,也要通盤地考慮進去,畢竟它是當前通行無阻的台灣語言之一,對於台語的未來更要有開闊的心胸……。」

李喬(1991)在他題為〈寬廣的語言大道〉文章中提及「不宜也不必在台灣的『語言市場』中,以『人為力量』把北京話排除掉」,他說:「……台灣的語言問題,要以何種眼光、胸襟、著眼點去思考面對,那就清清楚楚矣。」

陳若曦(1996)進一步極端地說「台語寫作要不得」,他說:「語言文字是交流溝通的工具,流通性越廣的越方便,漢語使用人口超過十二億……利用漢語可以通行無阻,又何樂不為呢?」。

為何使用華語寫作就是心胸開闊,使用母語寫作就是心胸狹隘?為何接納母語、學習母語、懂得運用母語寫作反倒是心胸狹隘,不肯接納母語、排斥學習母語、不懂得運用母語寫作反而是心胸開闊?

英國殖民國家母語文學的現實

用母語寫作是實踐去殖民化最重要的一種方式,這在台灣是如此,如同在英語控制的殖民國家一樣。

大不列顛群島本土的非英語作家,時常表達對英格蘭及其語言的敵視。他們相信政治上佔優勢的英國人民及其語言,最終會破壞他們自己的語言與文化。例如,威爾斯語的詩人Gwenallt Jones 採取「對英國固定不變的敵意」,因為他相信英語是「永遠威脅地朝向扼殺及消滅威爾斯的語言與文化前進」(Talib 引自 Parrry, 1955:416)。

只要有文學是使用威爾斯語持續寫作,威爾斯作家以英語寫成的文學,就叫做「盎格魯-威爾斯文學」,而且唯有用威爾斯母語凱爾特語(Celtic) 寫成的文學,才被稱作「威爾斯文學」。

在蘇格蘭和愛爾蘭境內的處境也相同。用英語寫成的文學分別是「盎格魯-蘇格蘭文學」或是「盎格魯-愛爾蘭文學」。

一個區別當代蘇格蘭人、威爾斯人和愛爾蘭人的特徵是,他們心中清楚明白而堅強的民族主義意識。目前,在蘇格蘭和威爾斯,民族主義逐漸成長,那使得他們質疑他們用英語寫成的文學是否應該被視作英國文學(Talib, 2002: 26)?

肯亞作家Ngugi wa Thiong’o,最終放棄以英語作為其創作時的第一語言,而以Gikuyu-他的母語來寫作。他相信語言的爭論在去殖民的過程中是非常重要的要素。

Ngugi 對於把英語當做他們的本土語言在教感覺很不爽。他宣稱:當子彈是征服身體的工具,語言便是征服心靈的工具。根據Ngugi所說:「以英語寫作使得非洲人的思想被監禁在外國的語言之中。」(引自 Jussawalla 和Dasenbrock, 1992: 30)。

Kunene (1968)視非洲作家迴避他們的本土語言,是一種「去文化」的方式。根據Obiajunwa Wali (1963: 14)的說法:「所有對英語和法語毫無批判的接受,作為不可避免的媒介,來教導非洲人寫作是錯誤的指導,而且,使得非洲文學與文化毫無發展的機會。」 他警告那些使用殖民語的作家,只是在追求一條死路,那只可能走向內容貧乏,沒有創意以及挫敗。

Wali主張,為了使非洲文學邁向成功,必然要使用非洲的語言。用英文寫作將被迫接受殖民者的思考方式;整個人的價值標準將受到殖民者的全然影響!

Gandhi(甘地) 是印度民族運動的領袖,他相信心理的殖民將持續下去,甚至一直到殖民者撤退之後。他強烈認為沒有拒絕英語的所謂自由,其實等同於「沒有英國人的英國統治」。他相信只有印度的語言才可以到達「民族的內心」(Talib 引自 Lelyveld, 1993:189, 191)。

Gandhi 的呼喚,在印度爭獨立而奮鬥的期間,成為眾所認同的目標。

台灣母語文學的現實

日治時代台灣人為何要主張台灣話文寫作,不 用殖民語或是中國話文?我歸納出下面五點理由:

一、因為我們是台灣人

黃石輝(1930)說得最直接,他認為台灣人用台灣話寫作不是甚麼奇怪的事,因為「你是台灣人,你頭戴台灣天,腳踏台灣地,眼睛所看見的是台灣的狀況,耳孔所聽見的是台灣的消息,時間所歷的也是台灣的經驗,嘴裡所說的也是台灣的語言……我們為甚麼不用台灣話做文?為甚麼不用台灣話做詩?為甚麼不用台灣話做小說?……」

二、台灣話有其獨立性

黃石輝(1931)認為「台灣是一個別有天地,政治上的關係不能用中國的普通話來支配;在民族上的關係(歷史上的經驗)不能用日本的普通話(國語)來支配……」。

三、台灣文學是為了勞苦大眾

黃石輝(1931)與當時大多數的台灣作家一樣,都是信仰社會主義普羅文學觀的,他說:「……況且我們做文做詩,都是要給台灣人看的,尤其是要給廣大的勞苦群眾看的。這廣大的勞苦群眾都是沒有高深的學問的……」。

四、為了要掃除文盲

黃石輝及郭秋生都主張要醫台灣人的文盲症,除了台灣話文是不可能有功效的。台灣話的文字化要如何來解決台灣人的文盲症?郭秋生(1931)在〈建設「台灣話文」一提案〉這樣敘述:「試想所說的話會得和所寫的字一致,那麼學習的人不用勞苦只會認識字的音,便可無用思慮連結當該言語明白了意思。」

五、為了解放台灣人

郭秋生(1932)認為若無台灣話文做基礎,一切的解放運動「都盡是無根的花欉」,他斷言「建設台灣話文的確是台灣人凡有解放的先行條件」。

國民黨中國殖民時代,台灣作家愈來愈多人對繼續使用殖民語華語寫作提出質疑,愈來愈多人投入母語文學創作,他們不再顧慮母語文學的語言人權被壓制,台語文沒有發表的空間,沒甚麼文學獎可拿,沒幾家出版社願意出版,沒甚麼掌聲,甚至會被罵是「心胸狹隘」或是「福佬沙文主義」。為甚麼?我歸納出下面四個理由,我們可窺知此一時代的台語文運動已經是語言運動、文學運動及建國運動三合一的運動了:

一、為了要反殖民要建立有尊嚴的台灣文學

林宗源(1991) 再《蕃藷詩刊》的發刊辭寫道:「咱講台灣文學、台灣文化,在我想若是無完成台語文字化,創造一套咱家己的文字來使用,台灣文學及文化就無法度生根落土,若按呢大欉開花結的果子,一定攏是半南洋的,半仿仔的文學及文化。」,伊同時呼籲「發展咱家己的文學–有尊嚴的、呣是奴性的文學。」

二、為了建立台灣人的文學傳承

李勤岸(1994)在〈歷史不斷重演的台灣文學運動〉中提及,台灣作家應該不顧自己此時的名聲、地位開始學習母語寫作,以便建立台灣人自己的文學傳承,如此台灣人才有可能培養出偉大的文學作家,「如果我們不能世世代代使用同一個語言來寫作,反倒一直停留在學人說話、寫作的階段,一直都在『學人寫字』,我們如何能建立自己的文學傳承?」

三、為了建立民族文學,完成母語建國。

林央敏(1996)指出「民眾的共同語就是民族的語言,文學既是透過語言文字來表現人類社會的種種事項,那麼社會大眾的語言很自然就應該是當地作家用來創作文學的語言……」。他相信「一旦台語文學成為台灣文學的主流之日就是台灣民族的完成之日……」。胡民祥(1995)認為「一個民族有一個民族的母語……一個民族國家必然會拚命維護伊的母語」。他在〈母語建國〉這篇文章做此結論:「民族獨立建國需要人人實踐,有一工,人人攏嘴講台灣話,手寫台語文,彼一工就是台灣民族國家自自然出世的日子。」

四、為了救存、復振母語

羅文傑 (1991) 在〈滅種中的台灣話〉認為 不肯用台灣話寫作的作家,是消滅台灣話的三種人當中的一種。因為台灣作家若 不肯用台灣話寫作,台灣話就無法儘早有一個標準化的文字。他說:「我們若一直要等到台語專家替咱們設計一套標準的台灣文字才要開始用台灣話寫作的時候,台灣話可能已經滅亡了。」他相信「若有愈多人使用台語寫文章,台灣文字的標準化速度就會愈快。」

本土母語文學正名「台灣文學」;華語文學正名「中華台灣文學」

台灣的榮譽退休小說家和評論家葉石濤曾在演講時說:「文學用母語來寫,是正當的,也就是說一個族群用自己的母語來創作是應該的,例如原住民用原住民的語言來寫小說,是沒有甚麼好討論的。」 ( 2004: 27)。

另一位台灣的榮譽退休詩人和評論家林亨泰也曾經說過:「用母語創作文學、建設文化,甚至用母語定法律、發公文。如果這樣,這種做法才算是順著自然的生命原理,及真正符合人基本人權的行為。」3(林央敏,1998: 198)。

台灣的作家和批評家之中,原本在90年代早期對母語文學有意見的,例如李喬和彭瑞金,在最近幾年已經改變了他們的看法,轉而支持母語文學。

依照英語殖民世界的模型,母語文學應該正名為「台灣文學」,不只是被稱做台語文學、客語文學、和原住民文學。此外,目前所謂的台灣文學,指的是使用殖民者的華語寫作的文學,是目前台灣文學的主流4,應該改稱「中華台灣文學」(Sino-Taiwan literature),也就像是在英語殖民世界中用英語寫作的文學,是被稱為盎格魯愛爾蘭文學,盎格魯蘇格蘭文學,以及盎格威爾斯文學一樣。

台灣母語文學的語言人權在國民黨殖民五十餘年後已喪失殆盡,台灣的語言生態已遭破壞。台灣人如今已經掌握政了,不可繼續「無中國人之中國統治」的心理殖民。台灣作家應該齊心一同來恢復母語文學的語言人權,不該再繼續躲在華語殖民所造成的語言環境的保護傘之下,如此將成為語言帝國主義的共犯,深化華語殖民,迫害母語文學的語言人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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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期

鞏固心防-「搶救台灣農業」的世紀大騙局

張葆源 前 言 過去,大家對於「國防」的概念往往侷限於軍事防衛,後來隨著戰爭思想的演進,廣義的國防已涵蓋\心防,而且心防穩固與否,對於國家安全其實具有決定性的影響。亦即,根據新的戰略思維,當一個國家面對外來威脅時,首應鞏固的層面就是心防。 心防,是在心理層面辨識敵我,認清敵人任何作為的心理防衛作用,它屬於「全民國防」(Civil Defense)的範疇。全民國防和軍事防衛是相對稱的概念,都是國防事務的一體兩面;全民國防不限於支援國家遂行戰爭意志的軍事層面,即使在承平時期,只要是確保國家內部秩序或維護國家安全等機能,都可涵蓋\其中。由此可見,當我們面對外來威脅時,首應鞏固心防,統合運用政治、經濟、心理、科技及總體國力,才能有效嚇阻敵人。 綜觀各國規劃戰略構想時,必然會衡酌本身國力和安全需求,建構其軍事防衛系統,同時也會進行心防的鞏固工作。例如,瑞士為維護其永世中立國的地位,除了施行嚴密的民間防衛系統,全體人民更有保家衛國的決心,故可在最短時間內完成全國總動員。此外,冷戰時期的瑞典,因前蘇聯虎視眈眈,全民警戒意識高昂,終能安然渡過危機四伏的冷戰。以上事例,在在彰顯出鞏固心防對於國家安全的重要性。 反觀台灣,面對中國這個正在崛起的軍事霸權,它不但是專制獨裁、踐踏人權的國家,更是全世界對台灣敵意最深的國家。當前,很多台灣人只看到中國經濟成長的假象,卻有意無意地忽略它窮兵黷武的本質。所以,十幾年來,中國利用各種優惠吸引台灣資金和技術,造成產業大舉西移,連帶引發嚴重的失業問題,現在中國又把歪腦筋動到台灣農民身上,引爆社會的對立與震盪。然而,承受一波波衝擊後的政府,卻顯得招架無力,令人憂心忡忡。 事證顯示,國人的心防顯然日漸鬆馳,該現象對於國家安全相當不利。雖然加強軍事力量的硬體設施相當重要,惟若沒有堅定的敵我意識和防衛意志,即使購買再先進的軍備,亦將無濟於事。因此,我們除了呼籲國人支持加強軍備的訴求外,更強調鞏固心防的重要性,從而擬定系列文宣,做為本聯盟推動「925手護台灣大遊行」的政策說帖。 手護台灣大聯盟辦公室 2005年8月9日 鞏固心防-「搶救台灣農業」的世紀大騙局- 三月底,國民黨副主席江丙坤和中國國台辦主任陳雲林達成十點共識,中方提到「台灣農產品銷售,大陸願在通關檢疫與物流方面給予優惠,歡迎國民黨組織台灣農業團體進一步磋商。」一個月後,國民黨主席連戰在北京大學演講時表示,農業在台灣已成為弱勢產業,在中國這麼大的空間仍具備發展前景,希望中國能開放台灣農產品銷往中國市場。 就這樣,本來已經輸往中國的台灣水果,卻在各方的炒作下,突然成為最熱門的政治話題。此外,中國在發動水果攻勢的同時,又說要贈送台灣一對熊貓,作為回饋政黨交流的善意;但因我國政府強調必須符合國際保育規範,又引來中國指控台灣不識大體。一來一往之間,中國儼然成了充滿善意的王道之邦,台灣則變成不知好歹的蕞薾小國。 然而,國人了解隱藏在溫情攻勢後面的政治意圖嗎?熊貓、水果等議題難道不是引發台灣紛亂的觸媒嗎?台灣人怎能不去察覺即將到來的危機。有鑒於此,爰將近來相關爭議所突顯的問題臚列如後,希望政府和國人深切認知其嚴重性。 一、水果輸中風波,透露出心防潰堤的警訊 在這波水果攻防戰中,政府一直屈居弱勢,甚至被渲染成阻擋農民把水果輸往中國的元凶。殊不知農產品早就輸往中國,而且沒有任何限制。所以,目前爭執焦點不是農產品能不能「登陸」,而是雙邊政府如何談判關稅、植物檢疫及智慧財產權保護等議題。然而,中國徹底否定台灣主權,意圖把台灣「去政府化」,很多人不去質疑中國的政治動機,卻反過來痛批政府「鎖國」,充分顯露出心防潰堤的徵兆。 二、中國一收一放,意在使台灣陷入進退兩難的窘境 中國先釋出所謂的「善意」,卻預設談判障礙,逕行指定台灣的對口單位,故意把台灣政府塑造成拒絕接觸的頑石,再片面宣布十五項水果零關稅,誘導在野黨和農民團體把砲口對準政府,藉此削弱台灣政府的威信。 (一)中國拒絕與台灣對口單位談判,企圖把台灣「去政府化」 作為主權國家,政府當然有權決定由誰出面談判。但是,中國自己指派商務部轄下的「海峽兩岸經貿交流協會」代表談判,我國委請經濟部所轄的「外貿協會」作為對口單位,性質相同,何錯之有?中國憑什麼指定省農會作為台灣的對口單位! 試想甲乙兩國談判,甲國指定要和乙國的某個團體談判,這不是干涉內政,又是什麼?更何況,依據「台灣地區與大陸地區人民關係條例」,政府本來就可以委託民間團體,與中國相關機關或經其授權的單位協商簽署協議。而今,中國把手伸進台灣,逕行指定談判對象,用意就是要將台灣「去政府化」。 (二)中國片面宣布零關稅,就是想把台灣「去主權化」 最惠國待遇和國民待遇原則等自由經濟思想,對於促進市場運作雖有貢獻,但世貿組織前身的關稅貿易總協定還是有例外。例如,為保障人民、動植物的生命或健康,有「一般例外」;另外,基於國防安全的需要,則有「安全例外」,這些例外皆可排除最惠國待遇的適用。 另方面,如果一個國家要給另一個國家國民待遇原則,則必須對其他會員國一體適用;然而,中國若把對台零關稅解釋為國內事務,以拒絕其他會員國的要求,台灣反將落入「去主權化」的陷阱。 三、水果輸中,絕非單純的農產運銷問題 (一)中國市場是台灣農產品的出路嗎? 2004年,台灣農產品出口總值為35.5億美元,出口國家及比例依序為:日本39.3%、香港14.9﹪、美國10%、中國8.2%及越南7.5%。出口中國總額為2.92億美元,生鮮水果只有區區34萬美元,僅占農產品輸銷中國總額的0.12%。由此可見,台灣水果生產成本高於中國,售價偏高,難以大量進入中國市場。況且,中國本身為農業大國,其農產品涵蓋\各種氣候類型,台灣想對中國大量輸出農產品,根本無法與其國內農產品匹敵。 (二)台灣若被迫採取最惠國待遇,農民利益何在? 中國不顧WTO基本精神,片面宣布十五項水果零關稅,著眼點就是算準台灣遲早將被迫採取最惠國待遇的互惠措施,屆時中國若要求台灣輸入中國農產品,因兩國農產品同質性高,其低價農產品大量輸銷我國,勢將對台灣農業造成重大衝擊。 因此,零關稅政策的直接獲利者是經銷商和通路商,台灣農產品短期內雖可獲利,但不出數年,中國利用台灣資金、技術栽植的農產品大量回銷台灣,台灣農業勢將進入最嚴酷的寒冬。 四、農產品全面流通的後遺症 (一)台灣農業恐將步上產業西移的後塵 一九八八年七月,中國發布「國務院關於鼓勵台灣同胞投資的規定」,賦予台商特殊優惠。十幾年來,台灣產業在西進聲中大舉投資中國,不少企業的策略是「連根拔起」,不但生產線,連總公司都一併西移。很多企業甚至採取惡性關廠的作法,表面上是「倒閉」,實際上是暗渡陳倉,轉進中國設廠,完全棄台灣勞工於不顧。 這種事例不勝枚舉,台灣有無數勞工在西進潮中陷入哀哀無告的困境,泛藍人士從來不去檢討西進策略帶來產業空洞化和大量失業的惡果,卻反過來要求政府繼續開放投資中國的項目,其居心何在?今天,農業問題亦然,泛藍人士主張利用中國消費市場來搶救台灣果農,表面上很吸引人,但這種畫大餅的騙局能撐多久?令人質疑。尤其,中國宣布十五種水果零關稅後,恐將引起農民搶種風潮,未來中國政策生變,必然嚴重滯銷,請問在野黨願意全面收購嗎? (二)中國市場的潛在風險 中國政府無力解決自己的農村貧窮問題,卻願意「照顧」台灣農民,其用意昭然若揭。台灣主張全面開放的人士認為,農產運銷屬於市場機制,應由市場自由決定,這種經濟學的基本邏輯人人都懂,它可以在民主體系中運作,但在決策系統封閉的獨裁國家就充滿變數。 因此,只要中國認為沒有利用價值,政策隨時可變;況且,與中國交易常無契約保障,多數風險須由賣方承擔,加上農產品的需求及供給彈性很小,對方突然不買,反而會對農民造生重大傷害。例如,過去日本向台灣大量採購香蕉,後來轉向他國購買,就曾對台灣蕉農造成重大打擊。一窩蜂追逐近利的台灣人怎能不記取教訓? (三)農業技術沒有流失危機嗎? 近年來,中國不斷釋出政策優惠,吸引台商投資大型農場,部分水果品種及技術被帶往中國,農技優勢日漸流失。今年7月,中國設立「海峽兩岸(福建)農業合作試驗區」,擴大吸引台灣資金、技術、新品種的意圖相當明顯。 然而,中國排除台灣適用優先權制度,對台灣人的專利保障已極為不利。另一方面,我國「植物品種及種苗法」雖然明定因國際條約、貿易協定或保護植物品種等需要,政府得限制種苗、種苗收穫物或直接加工物的自由輸出入,但事實證明,台灣已有不少特殊品種的栽種技術流入中國,充分暴露出國人不守法、政府沒把關的弊端。 (四)中國劣質農產品將充斥台灣市場,影響國人健康 中國農產品的品質向來受到詬病,農藥殘留問題相當嚴重,根據「中國國家質量監督檢驗檢疫總局」的資料,去年其國內市場有五成蔬菜的農藥殘留超過標準,《中國青年報》並報導中國每年食用蔬菜中毒者有十萬人(2004年12月)。我們相信,實際數目絕對在此之上。 目前,因互惠原則輸入中國農產品的日本正深受「毒菜」之害,日本雖然提高檢驗標準,中國還是無法改善農藥殘留問題,甚至發生食用中國農產品中毒致死的案例。日本厚生勞動省在今年一月和五月針對中國蔬菜進行全面檢測,發現農藥殘留超出標準值甚多,並檢測出被國際禁用的劇毒農藥。 由此可見,中國農產品一旦大量進入台灣市場,不但低廉價格引發的削價競爭將擊潰農民生機,嚴重的農藥殘留又將戕害國人健康。主張市場全面流通的人士,可曾思考過這些後果? 五、政府反應慢半拍,突顯行政失靈的弊端 中國片面宣布水果零關稅,台灣依據WTO的原則要求談判,卻被解讀為阻斷農民生機,農委會雖握有相關資料,但未能在第一時間和相關部會進行資料彙整,讓行政院統一口徑,立即作出反應。從而導致府院黨各自為政,只能闡述零星意見。 弔詭的是,水果議題吵得沸沸揚揚,政府部門處於挨打姿態,還是不動如山。反而是在大勢底定後,各級官員彷彿才大夢初醒,頻頻下鄉宣導。行政院長謝長廷日前和農民對談時表示中國不照顧自己人,卻花費新台幣三百億元照顧台灣農民,這不合理,不會長久。 這些陳述當然是事實,全世界也知道中國有嚴重的三農問題(農業、農村、農民),多數農民生活在貧窮線以下,農村暴動事件層出不窮,根據中國官方資料,2004年的農村暴動就有五萬多起(外國媒體報導超過十萬起)。所以導致大量「盲流」湧進都市,還有甘冒生命危險、漂洋過海的偷渡客。然而,我國政府卻疏於政策說明,使人民一直被矇在鼓裏。從水果輸中議題看來,政府職能已經暴露出行政失靈的弊端,亟待正視。 不但公部門的反應慢半拍,連執政黨的態度也游移不定,甚至有民進黨立委認為政府不應阻止農產品輸中(不知政府從未阻止),也有人認為這是大勢所趨。然而,早在中國宣布零關稅政策前,民進黨早該意識到中國操作水果議題的真正圖謀,怎能在連連失分之後,還不知道對方是如何達陣的? 六、一再呼應中國,在野黨切莫淪為共產黨的「尾巴黨派」 中國否定台灣主權,反對政府對政府的談判,甚至不惜違反WTO的精神,逕自宣布十五項水果零關稅,其目的就是要把台灣「去政府化」。中國的操作手法,顯然是故意把球作給國親,然後借力使力,利用國親來攻伐執政黨。這種圖謀,明眼人馬上就看得出來,反而是國親被當成裂解台灣的工具,竟然還沾沾自喜,令人痛心! 其實,中國拉攏台灣農民的攻勢早就展開,但在野黨的主動配合,則讓中國政府找到直搗台灣社會基盤的切入點,隨後便發動一波波的攻勢,不斷撥弄著台灣內部的矛盾情緒。 七月二十八日,就在國民黨和親民黨立委共組的農業訪問團抵達中國的同時,中國宣布八月一日起正式給予十五種台灣水果零關稅的措施,國親人士無不額手稱慶,紛紛把矛頭對準自己的政府,不但主張「農產品登陸不應被政府歸為統戰問題」,更強調「水果貿易是經濟自由市場的產品,政府不應把政治因素加入單純的貿易問題」。 乍聽之下,這種論調似乎言之成理,但它只適用在和平、民主、正常的國際關係架構中,在野黨想把自由經濟法則硬套在台灣和中國的經貿關係上,不是太天真,就是太邪惡! […]
第 42 期

農業登陸的國際觀

吳珮瑛 吳窈諢極x灣大學農業經濟學系教授 近來關於台灣農產品「登陸」的議題,一系列的辯論,大致可歸納出,支持綠營者,多以黃鼠狼拜年不懷好意解讀,支持藍營者,則認為此舉可以解救、或至少可以解決台灣部分農產品偶爾產量過剩的出口問題。 如果我們回顧一下,與台灣農產品貿易往來相對頻繁的美、澳、紐、加、日,及與台灣接觸較少的歐盟等,這些早就是世界貿易組織(WTO)會員的國家,如何因應此一標榜「自由貿易可以創造人類最大福祉」之WTO所設定的農業協議與規範,我們應該會更清楚此一善意下的可能惡果。 農業是一個特殊的產業,它的特殊在於除了是看天吃飯,生產必須仰賴大量的水、土、勞動力等資源外,更在於農產品彼此間的高度替代性,沒有空心菜可吃,可以換吃高麗菜,不然至少也有根莖類可以補充來自植物類所需的養分。 也因為這樣的特殊性,在WTO規範中,對於如何減除進出口障礙的具體農業協議,才會由一九八六年協商到一九九五年,方達成了一些初步的共識。 雖是如此,WTO會員國目前都是在不違反協議的前提下,各懷鬼胎、卯勁希望多賣農產品給他人,而少買他人的農產品。因此,中國大方的「不計代價」要採買台灣農產品的作為,與世界各國費盡心思阻擋他國農產品進口,態度截然不同,就值得台灣進一步深思,我們是否有本事與其配合而逆向操作。 以美、澳、紐、加及部分中南美等農產品主要輸出國,所形成的所謂凱因斯(Cairns)集團,在WTO架構下就是不遺餘力要向全世界推銷農產品的成員。而以歐盟為首的另一大集團,是以凸顯農業生態與生活價值的重要性,想盡辦法全力抵擋他國農產品的進口,進而也將這些概念搬上WTO的談判桌上,於是形成了一股與出口國相抗衡的所謂非貿易關切(non-trade concern, NTC)勢力。 NTC所關切的是,請天然資源豐富的農產品出口國,不要忽視農業在生產之外的其他弁遄A而這些弁鉬P價值,完全不是從生產價值佔百分之幾的國民所得可以看出來的,也唯有凸顯這些不可取代的農業價值,才能保住本國農業的繼續存在。 我們的鄰國日本與韓國,也可歸屬於非歐盟國家的NTC成員,以日本而言,由於深怕日本等於壽司等於稻米的世界形象被滅絕,因此強調稻米在日本文化上的地位。試想,當全日本都在吃美國加州米做出的壽司時,恐怕印在日本紙鈔上的稻穗,對日本就不再有任何意義了。因此,日本乃搬出「農產品出口是一種文化侵略」之論述做抵擋。而歐盟等國則強調沒有農業就沒有歐陸引以為傲的田園風光,再加上沒有任何一個國家膽敢將自己國家的糧食安全寄放在別國手上,面對這些種種的理由,出口國雖百般無奈,卻也不得不按捺住火氣。 由其他國家的經驗可以看出,我們應該有充足的理由判斷,一個比台灣擁有更多水、土與勞動力資源的中國,農業生產的最終目的就是出口農產品。此外,農業不比工業製造業,一粒種子、一枚芽、一段枝條就可以變成綠油油的田園與枝葉茂密的果園,歡迎「台農」去設立農業試驗園區,正好加速中國農業的成長,在中國蓬勃發展的台商所經營的工業製造業,都不可能帶著台灣第一線的勞動力過去;而中國自己就擁有無數的農民,如何需要帶著安土重遷的台灣農民跨越大海去謀生?因此,設立農業試驗園區所照顧的是一小撮的「農民」,而這些人的生活,相對而言本來就不是問題所在。 回想過去,台灣都得費盡心力來延緩或抵擋,來自千里迢迢之美國雞肉的進口,當前我們本來就要開始擔心,如何抵擋只有一海之隔,三、四小時就可以由西往東送,與台灣農產品同質性高的大批中國農產品之「登台」,如果現在接受中國大放送的利多贈品,不久的將來,不僅台灣農產品不可能再「登陸」,台灣的農業恐怕也將劃下句點。
第 39 期

建立動畫文化產業

莊蕙碧◎台灣動畫協會發起人 施振榮在其著作「鮮活思維」中提到,美國麻省理工學院教授尼葛洛龐蒂,在「數位革命」一書中剖析,位元時代已取代了原子時代。在電腦發明之前,人類的經濟活動幾乎都是原子時代,不管汽車或電腦,即使是文化或思想,也必須透過紙張或者建築物等原子物品留存,但到了位元時代,訊息或是圖像都可以轉化成0或1的位元,只要一開機,就可以很輕易地在電腦螢幕上瀏覽到四書五經。甚至,真實的世界也可以變成虛擬實境,即使足不出戶也能穿越時空四處遊歷。 未來的世界無論在商務、旅行及教育各方面,無形智慧資產將成為各國國力的重要評比,在產業界方面,無形智慧財的研發投資成效影響產業成長,在旅遊方面,虛擬實境及動畫旅遊介紹影響人們旅遊的意願,教育方面,遠距無線網路動畫教學內容,會影響學子出國遊學上課的意願。 台灣在面臨世界經濟及政治強權國家的影響下,如何建立起屬於自己的文化創意無形資產影響著國家的整體發展,台灣在文化上應該繼續接受中華文化的洗禮,還是發展出屬於台灣特有的文化資產,進而推廣影響其他國家,是我們需要研究發展的重要課題。一個國家的競爭力在於無形智慧財的累積及商品化,台灣應該在有限資源的應用下,將人才、財力及技術整合並提升國家存在的文化價值。
第 38 期

讓台灣母語教育與國際接軌–漢、羅並用救台灣母語

近日國民黨立委洪秀柱召開記者會表示:教育部國語推行委員會推行漢字與羅馬字並用的台語文是意在「去中國化」,且將造成學生學習混亂,會累死小學生。針對洪委員這種「不識字兼無衛生」,一味以意識形態阻擾台灣母語現代化教育的惡行,本聯盟在此表示鄭重的抗議,並聲明如下: 第一、以母語受教育是應受保障的基本人權。1960年通過的「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反歧視教育協定」及1996年經數百個非政府組織及國際筆會共同認可公佈的「世界語言權宣言」均表示人民有使用其母語受教育的權利。因此推廣台灣母語教育是符合世界的潮流並且與國際接軌的作為! 第二、羅馬字簡單易學,是減輕學生負擔的最佳工具。國際有名的漢語學家JohnDeFrancis曾發表不少論文著作表示:漢字是一種非常沒有效率的文字系統,它不僅難學、難懂更容易被統治者用來作為壟斷知識與權力的工具。洪委員大概國小時經常不做家庭作業不然就是具有健忘症,忘了當初每日回家就要抄寫漢字的痛苦。 語言學博士、成大台文系蔣為文教授曾就漢字和羅馬字的學習效率做科學的驗證,以八百名學生為實驗對象,統計結果指出羅馬字比漢字容易學習;可見,用羅馬字來做母語教學才是減輕學生壓力的最佳工具。而近日媒體報導的台灣學生的中文程度的低落,就是因為漢字難學難懂,加上學校的中文教育均以文言文為主,才會造成學生以白話文寫作的能力不足。 第三、用漢字與羅馬字並用書寫Ho-lo台語(台灣福佬語)合乎歷史的事實與現代化的要求。Ho-lo台語本來就不是純漢語,她的舊辭彙裡頭有不少非漢語的成分,況且現代台語語詞裡有不少來自日語、英語等外來語的新詞彙,當然這些詞彙就不適合用漢字來書寫。被誤認為漢語的不只是Ho-lo台語而已,連我們鄰近的越南人的越南語都曾一度被誤判為漢語的方言,直到近來的語言學界在經過多方驗證後才還原越南語屬南亞語系的真相。 第四、使用羅馬字從事台語教學不僅合情合理,更容易與國際接軌。即使在對岸真正的中國,他們也都是用國際符號羅馬字來從事華語教學。如果使用羅馬字就等於「去中國化」,那我們的車牌號碼、物理、化學公式怎能用ABC羅馬字呢?對於洪委員以這種「去台灣化」掛帥的意識形態來阻擾台灣人民對母語教育的需求,世界台灣母語聯盟在此鄭重譴責,並要求洪委員公開向廣大的台灣人民道歉! (作者為世界台灣母語聯盟總召集人、師大台文所教授) 本文原載2004-06-09【台灣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