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ysteric Eyes
林生祥,前「交工樂團」主唱,曾經參與歐美各地世界音樂節演出,台灣第十八屆金曲獎最佳客語專輯《種樹》的製作人兼主唱。
在頒獎典禮之前,林生祥這個名字,就如同其他入圍金曲獎的「非主流」唱片歌手、製作人,雖然被看見了,但是也並非像蔡依林(第十八屆金曲獎最佳國語女歌手)、李玖哲(第十八屆金曲獎最佳國語男歌手)等歌手,不但在主流唱片市場被精緻地包裝,同時也被廣大流行樂迷所熱情地擁戴。然而,林生祥在頒獎典禮上拒領「最佳客語專輯」及「最佳客語歌手」兩個獎項的「意外演出」,我想,這個行為不僅讓與會的所有人感到一陣錯愕,更凸顯了作為一個音樂人、文化人在作品背後想要表達對藝術本質的認同。他這樣表示:
我覺得金曲獎的音樂獎項分類因此要以音樂類型分類比較適當,而不是以族群的語言來分類,今天我們在這邊是因為音樂的關係。我先非常謝謝評審對於《種樹》的 肯定,對於我們團隊的肯定,但是我們團隊實在很不願意來領取這個所謂最佳客語演唱人這個獎,所以很抱歉我們必須要婉拒這個獎,我們來主要是為了表達我們的想法。
姑且不論新聞局對於金曲獎項分類的立意與初衷,在那樣一個眾所矚目的頒獎典禮上,林生祥這一個溫和抗議的舉動,相繼引發了各種不一樣的聲音。有不少支持者認為他敢做敢言,正如他從音樂中切確傳達出對土地的情感一般,他的確是清清楚楚地用言語和行動表達出對主辦單位「將音樂歸於族群概念」的不滿。但也有不少人認為他這樣的行徑,無疑是譁眾取寵,得了便宜還賣乖。
然而,除了表象上「音樂該如何區分?族群語言?音樂風格(musical genre)?」的爭議之外,我還看到了另一個本質上的問題:音樂為何而發聲?音樂的能量從何而來?「音樂人」不只是一種職業身份,更擔負著為其所屬文化發聲的責任與義務。而一首音樂作品所蘊含的,除了歌詞語言、音樂素材等形而上的呈現,創作人想透過音樂這個媒介傳遞給聽者的是什麼樣的概念,似乎才是真正需要進一步思索的。
前述提到,林生祥曾參與多次在歐美各國所舉辦的世界音樂節。事實上,在「中華」文化這把大傘的遮罩之下,大多數的外國人幾乎是無法分辨同樣是說中文的台灣人和中國人有什麼的區別,更遑論台灣音樂和中國各地方的音樂有什麼不一樣的特色。類似的情況也發生在台灣。平心而論,在台灣有多少人能分辨出不同原住民族群之音樂的不同?又有多少人能分辨北管音樂和客家八音?我想應該是不多吧!作為一個走出台灣的台灣音樂人,林生祥無疑是做了一個正面的示範,正如英國資深樂評Paul Fisher對於林生祥的音樂的評語:
雖然我完全不懂生祥在唱些什麼,但是我可以從他的聲音中聽到他的熱情
(I can\’t understand a word Sheng Xiang is singing, but I can hear
the passion in his voice.)
熱情!這樣的熱情出自於對自己原生文化的感動。文化是種子、是根,而各種得以表現出來讓人感受到的藝術形式,則是枝葉、是果實。當林生祥面對一群有「語言隔閡」的聽眾,他仍舊成功地傳遞出了對土地的熱情,吟唱出對土地的情感。語言所表達的僅僅是表象的符號,說這個語言的人(文化)才是真正的靈魂。
相似的土地、文化概念,也反應在台灣新銳作曲家劉學軒的作品上。劉學軒曾經對於自己創作理念做以下的詮釋:
我的創作裡念是:音樂要有個性、動機式的創作手法,不以旋律為創作方式…… 每個人都需要尋找適合自己的音樂形式,不然永遠也無法顯示自己的音樂特色,只能充滿別人的影子。唯有不一樣才能走出自己的一條路。
劉學軒在台灣受過完整音樂訓練,國立台灣藝專畢業後赴美深造,接受中西音樂文化的洗禮,造就其作品充分展現「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的創作意涵。除此之外,他更強調身為「台灣作曲家」所必須肩負的文化責任,劉學軒說:
結合傳統樂器與西方樂器,融合東西方現代作曲技巧地運用,將可以使「台灣聲音」在國際舞台上受到更高度的重視與辨識。
何謂「台灣聲音」?我的理解是:一種能代表「生長在台灣這片土地上的人」的音樂語言。劉學軒在其作品當中大量使用台灣原住民音樂元素,並用現代西方作曲手法加以紋飾,用純熟的、國際性的音樂語言(創作技巧)凸顯「台灣」所賦予他的藝術精神。
土地的感動與文化的積累,反應在音樂上並不僅僅是旋律,而是感動演奏者與聽者的力量,以及交錯在兩者之間無盡的能量。沒有文化根基的創作,毋寧是少了靈魂的軀殼。音樂創作本乎人心,而人心乃生長環境、文化薰陶長期的累積。當創作受到外界肯定,被看見的將不只是所謂的「技巧」,創作背後的文化才是成就這份肯定的主要因素。
台灣音樂人,您為台灣發聲了嗎?